第19章 青州-《奸佞皆我裙下臣》

  “队将,鱼儿咬钩了!城西‘裕丰’粮行的赵胖子,还有南城专放印子钱的‘钱阎王’,家里后半夜都进了水匪!动静不小,据说被抢得哭爹喊娘,连赵胖子小妾的肚兜都被扒了!嘿,咱们的‘兄弟’下手够黑!”

  “孙兴才呢?”小北声音平淡。

  “老狐狸窝在府衙,没动。”张猛从阴影里闪出,接话道:“不过,他那个管着城南几处私仓的心腹师爷,半个时辰前鬼鬼祟祟去了清河边上一处僻静的院子,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属下跟了,那院子是‘瑞祥’绸缎庄的后宅,绸缎庄明面上是扬州商贾,暗地里跟青州那边过从甚密。”

  “青州...”卫聪整理的漕运亏空卷宗里,青州府历年上报的“湿损”、“河工耗材”数额最为巨大,也最是模糊不清。青州此地,定也是个腐烂生疮的地方。

  而极大可能,扬州这里的“脏”,源头在青州,而孙兴才,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队将,接下来?”王五搓着手,这段时间扮演“水匪”劫掠那些为富不仁、又与孙兴才勾连的豪商,这活儿干得他浑身舒坦。对面又菜又有钱,打劫这种人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北缓缓站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上细小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远处运河的方向。

  “税银被劫,本官重伤,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她嘴角微微上翘:“让‘水匪’...闹得再凶一点。重点,关照一下那位师爷刚去过的‘瑞祥’绸缎庄,还有...孙知府在城外码头那几处不为人知的‘私仓’。”

  这里应该很有问题,她关注很久了:“今晚我亲自去。”

  昏沉与剧痛,阿骨意识回归的第一感觉就是这。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胸撕裂般的灼痛,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晃动,最终凝聚成床边那道熟悉的身影。陆小北背对着他,正将一枚枚乌沉冰冷的飞剑擦干净嵌入腰间特制的皮鞘。

  阿骨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那身影瞬间凝滞,小北转过身:“醒了?”

  阿骨想点头,却只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北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

  指尖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和铁锈味,是她自己的伤口未愈的气息。

  “命硬。”她收回手,语气带着点儿赞许。

  阿骨想说话,却被小北打断:“别说话。”拿起旁边矮几上一碗温着的药汁,用木勺舀起一点,递到他唇边:“喝了。”

  药汁苦涩刺鼻,阿骨却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小北喂药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生硬。

  喂完药,小北放下碗,目光落在阿骨那双因

  疼痛而紧攥着被角的小手上。她沉默片刻,伸手,用带着薄茧的指尖,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

  “听着,”她的声音低沉:“这条命,是你自己挣回来的。既然挣回来了,就好好攥紧。养好伤,不准乱动。”

  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承诺:“待此间事了,随我回淩朝。”

  回淩朝!

  这三个字瞬间点亮了阿骨黯淡的眸子。

  那是大征的都城,是阿骨这样的人从未敢肖想的地方。

  他自此不再是河岸泥泞里随时可能被踩死的“小骨头”了!身后有那么一位大人,以后会关照他了。

  他眨了眨眼,试图将那点酸涩的湿意逼回去,喉咙里挤出回应:“嗯!”

  那个遥远,陌生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皇城。

  看着阿骨眼中闪着的光,她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的飞剑,玄色外袍的衣摆拂过床沿。

  “我去去就回。”再无回头。

  扬州府的明月夜,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朗。

  孙府深处,雕花拔步床的锦帐内鼾声正浓。前几日“税银被劫”、“陆小北重伤”的消息,如同一剂安魂散,让他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甚至多饮了几杯陈年花雕。

  “轰——!”

  一声巨响,如同惊雷炸在耳畔!整座府邸的地面都为之震颤!紧接着是琉璃瓦碎裂的哗啦声、护院惊惶的嘶吼、女眷尖利的哭嚎!

  孙兴才猛地从美梦中惊醒,心脏都要被吓得跳出腔子,冷汗浸透丝绸寝衣。

  “来人!来人啊!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前院传来的金属撞击声和沉闷的肉体倒地声。

  孙兴才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赤着脚,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冲向书房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博古架。他哆嗦着手指,在架子上一个青瓷花瓶底用力一旋!

  “咔哒!”书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黝黑洞口。

  他半个身子刚刚要挤入密道的刹那。

  “砰!”书房那扇厚重的花梨木门,如同纸糊般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得粉碎!

  木屑纷飞,三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缓缓踏了进来。

  孙兴才的魂儿都吓飞了一半!借着门外廊下摇曳的灯笼光,指着面前来人,声音都变了调:“黑子的人?”

  站在孙兴才面前的是张猛。因为张猛平常不怎么现身,少有人认识他。

  最后面拿着横刀的才是小北,只是跟着前面两人,好像个不起眼的同伙儿。孙兴才自然没注意到她,只是对着为首蒙面的张猛连连拱手,声音带着刻意的亲:“误会!天大的误会!黑子兄弟?是黑子兄弟派你们来的吧?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快把家伙收起来,吓死本官了!前几日那活儿干得漂亮!干净利落!本官正备下厚礼,准备明日亲自送去给黑子兄弟和大当家的呢!”

  他喋喋不休,用“黑子”的名头套近乎,以为这是黑子派来“联络”或“讨赏”的亡命徒。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猛那双眼里的是漠然和杀意,只冷冷地注视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孙兴才,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