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不!没有变,还是士农工商!-《刷视频:震惊古人》

  自天幕横空出世,但凡有些头脑的,或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勋贵、士绅官员,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

  后世的所谓“士农工商”排位,骨子里和眼下,并无二致。

  古代的贵族、士绅家族即便经商,他们依旧是士,绝不会因沾了铜臭就从云端跌落泥潭。

  而那些纯粹的商人,即便家财万贯,若不能掌握资源、步入官场,阶层的大门就永远对他们紧闭。

  混得好一点,搭上个贵人,无非是贵人门下走狗罢了。

  后世所谓的商人参政,和咱们没区别,咱们也是商人参政。

  朝堂之上,是经商的贵族、官员在经营。

  地方乡里,是经商的士绅地主在操盘。

  至于那些只晓得低买高卖、赚些辛苦差价的寻常商贩,想跻身庙堂?

  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他们以己度人,笃定后世亦然。

  那些既不掌握生产资料、也不掌控人口的单纯商人,绝无可能真正触摸到权力的核心。

  只有那些单纯的商人才会异想天开,认为后世是商人参政。

  单纯,既指想法单纯,也指商业单纯,即没有掌握资源,只是低买高卖挣差价的商人。

  大明,洪武年间。

  应天府的布匹商人纪率土,便是这样一个“双重单纯”的人。

  他的布匹店隔壁,是胭脂水粉铺子。

  掌柜名叫,孟啸鹑。

  不过,因他整日与胭脂水粉、闺阁女子打交道。

  街坊邻里便半是调侃、半是亲昵地将他那威武的名字“啸鹑”,唤作了更显柔和的“晓春”。

  孟晓春对此只是豁达一笑。

  既已做了上门女婿,继承婆家……娘家……婆娘家这脂粉生意,被人调侃几句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还感念大家口下留情,没叫他“小春”那般过于柔媚、甚至引人遐想的名字。

  他笑称这“晓春”二字取得极好,有诗意,有古意。

  竟像是从他本家唐朝诗人孟浩然“春眠不觉晓”句中化出,显得他这卖脂粉的也附庸了几分风雅。

  他虽身处“赘婿”这鄙视链的底端,却从不怨天尤人,反而性情温厚,乐善好施。

  谁家有个难处,他都愿意搭把手。

  加之读过几年书,识文断字,谈吐清晰有条理,久而久之,整条街的人都爱与他往来。

  那点因他职业和身份带来的轻视,早已化为了真诚的接纳。

  隔壁的纪率土,便是最爱找孟晓春聊天的一个。

  他觉得孟掌柜是个有见识、有思想的妙人,什么事都能说出个道道来。

  尤其是天幕出现后,纪率土多是看个热闹,孟晓春却总能从中咂摸出些深意,这更让纪率土钦佩,没事就爱搬两个小凳,凑在店门口与孟晓春闲谈。

  此刻,看着天幕上那些尖锐的评论,纪率土张大了嘴,脸上满是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啊?这……我还以为到了后世,咱们商人的地位就能不一样了呢?”

  孟晓春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冷笑,摇了摇头。

  “纪兄,你可真是……天真。”

  “同样是经商,士绅、官员、贵族们那是玩,他们永远是士。”

  “而像你我这般,靠着些许本金,辛辛苦苦低买高卖,赚几个辛苦钱的,那才叫商。”

  “千年以来,根子上的东西何曾变过。你怎么会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纪率土有些不服气,低声嘟囔着反驳:“我不是看那天幕里说,后世的商人也能登堂入室,甚至能影响朝廷决策嘛……”

  孟晓春轻笑一声,“能涉足那般政治的商人,哪个手下不是握着百万漕工般的生计?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叫掌握了资源!”

  “像你我这样,守着个小铺面,雇着三两个伙计的,也配叫商人?不过是糊口罢了。”

  话锋一转,孟晓春问道:“纪兄,你既做这布匹生意,也算有些积蓄,为何不想想办法,去衙门打点一番,租些田地,雇人种桑养蚕,再寻些巧手妇人织布?”

  “慢慢将源头抓在自己手里,岂不胜过终日被货源拿捏?”

  纪率土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使不得,使不得!”

  “种地养蚕那是看天吃饭的勾当,风险太大。”

  “雇人织布也要操心管理,哪有我现在这般,从大织户手里进货来得安稳省心?”

  孟晓春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又几分了然。

  “所以啊,纪兄,这正是你我一直只能是商,而难以触摸农甚至士的缘由。”

  顿了顿,孟晓春压低了些声音,“自古以来,朝廷一旦缺钱,无非两条路:掠之于商,或是掠之于民。”

  “而历来,都是先掠之于商,抢完了商人若还不够,才会把手伸向百姓。”

  纪率土也不全然是傻子,立刻想到了关窍,疑惑道:“可掠之于商,商人损失了钱财,必定会想方设法从百姓身上加倍捞回来。”

  “这到头来,不还是掠之于民吗?”

  “朝廷诸公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闻言,孟晓春摇头笑了笑。

  “他们当然明白。”

  “正因为他们明白,所以才更要先掠之于商。”

  “你想想,若是有商人因囤积居奇、盘剥过甚而激起民变,岂不是正中朝廷下怀?”

  “正好有了由头,可以名正言顺地宰了你这头肥羊。”

  “抄了你的家产充盈国库,再把你的人头往百姓面前一扔,宣称:祸首已除,皆是这奸商作恶。”

  “既得了钱,又平息了民怨,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孟晓春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几不可闻,“掠之于民,逼死的人多了,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铤而走险,揭竿而起,那是要动摇国本的。”

  “而掠之于商呢?”

  “商人就是那夜壶,用的时候少不了,嫌臭了随时可以扔掉。”

  “而且,抢了你,其他商人或许会兔死狐悲片刻,但更多的怕是暗自庆幸。”

  “少了个竞争对手,正好吞了你的市场。”

  “商人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

  “你几时听说过,有商人因为同行被抄家灭门就联合起来造反的?”

  “将军造反,有千军万马。”

  “农人造反,能一呼百应。”

  “豪强造反,有宗族仆役。”

  “而我们商人造反……”孟晓春指了指自己店里忙碌的女工,又指指纪率土的裁缝伙计,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自嘲:“靠谁?靠他们吗?”

  纪率土最近恶补了些史书,争辩道:“那唐末的黄巢,宋初的王小波,他们不也算是商人出身吗?”

  孟晓春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黄巢家是贩私盐的,那行当与占山为王的土匪无异,手下养着大批亡命徒,是豪强,是匪。”

  “王小波是茶商,自家有茶山庄园,养着众多佃农,本质是地主。”

  “他们哪是我们这种安分守己、开门迎客的小商人?”

  “按天幕的说法,他们该划入农,是地方豪强那一类,绝非单纯的商。”

  纪率土听懂了,沉默了良久,脸上名为希望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说来,我唯有租地雇人,辛苦转型,才有可能从商变成农吗?”

  孟晓春看着他,目光复杂,既同情又现实。

  “也可能只是从待宰的肥羊,变成另一头更肥的羊。”

  “正如纪兄刚才所说,农业靠天吃饭,旱涝虫灾,都可能血本无归。”

  “而且这还不是最大的风险。”

  愣了愣,纪率土问道:“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纪兄,你若只是小打小闹,或许无人理会。”

  “一旦你真做大了,树大招风,就得时刻提防着会不会被哪家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瞧上。”

  “回家扯着他祖父、爹娘的衣袖撒娇:爹爹、祖父,我看上那家铺子了,我想要。”

  纪率土闻言,先是愕然张大了嘴,随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肩膀垮了下来,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