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死人开口说话,活人不敢睁眼-《悍女麴凰驭龙婿》

  金殿之上,晨光未透,鸦雀无声。

  百官垂首肃立,紫檀香炉青烟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御史台正卿捧着三件物证缓步出列,声音沉如铁铸:“启奏陛下,镇北侯府旧案重审,现有瓦中残页、铁匣原件、义军首领韩烈血书为凭,皆指向当年冤狱真相,请陛下明察!”

  龙椅之上,皇帝指尖轻扣扶手,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中一人——当朝太尉柳元衡。

  柳元衡立于文官前列,面色如常,衣袍整肃,唯有袖中手指微微一颤。

  他早料到会有今日,却未料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荒谬!”他忽地冷笑出声,上前一步,声音铿锵,“韩烈何许人也?北境叛军余孽,啸聚山林,烧杀劫掠,此人所言,岂能为证?更何况——”他猛然转身,指向那铁匣,“幽冥阁本就是三十年前镇北侯麴震川私设的炼人魔窟!以音控魂,以火炼骨,残害忠良,罪不容诛!如今这些‘证据’,不过是麴家余孽勾结江湖邪术,伪造冥物,蛊惑朝堂!”

  他语速极快,字字如钉,试图将一切重新钉回旧日定论。

  可就在这时——

  殿外,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步,一响,仿佛踏在人心之上。

  众臣屏息,只见一名披麻戴孝的魁梧男子,在四名禁军押引下走入大殿。

  他肩扛一具乌木匣,步履沉稳,每走一步,地面似都微微震颤。

  风雪气息竟似随他入殿,扑面而来。

  是韩烈。

  他双膝触地,砰然一声,响彻金殿。

  “臣,韩烈,原镇西军副将韩铁山之子,今日携父遗骨、兵符残件,赴京堂作证!”他嗓音沙哑,却如裂石穿云,“我父因拒签‘剿麴令’,被柳元衡下令活埋于幽冥阁地窖三日,受尽烙刑而亡!此骨尚存,此符未毁,愿以残躯换一句公道!”

  说罢,他亲手打开木匣。

  一捧焦黑遗骨静静卧于红布之上,其中一根肋骨内侧,赫然烙着一个极细的“逆”字。

  另有一枚半残虎头兵符,铜锈斑驳,刻痕犹新,正是当年镇北侯亲授边将的调兵信物。

  皇帝眼神一凝:“太医,验。”

  太医颤巍巍上前,以银针轻刮骨面,又借放大铜镜细察,片刻后叩首:“启禀陛下……确为人体遗骨,且烙印手法与军中‘叛逆烙刑’制式完全一致,非伪造所能为之。”

  满殿死寂。

  柳元衡额角渗出冷汗,喉头滚动,强自镇定:“荒唐!掘坟取骨,易如反掌!焉知不是尔等从乱葬岗挖来一副枯骨,便敢污蔑朝廷重臣?”

  韩烈不语。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锈迹斑斑,却保存完好。

  他将哨子抵在唇边,吹出一段断续哨音——三短一长,低沉呜咽,似风穿残垣,似夜哭孤魂。

  殿外,忽起回应。

  呜——

  一声苍老而凄厉的嘶鸣划破宫墙。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一匹通体漆黑的老马不知何时已闯入宫门,双目失明,毛发斑驳,却循声狂奔而至,直冲丹墀之下,伏地哀鸣,头颅重重磕地,似在叩拜旧主。

  “乌云踏雪……”有老将失声,“那是韩铁山的战马!十年前随主出征,归营时已盲,一直养在军厩……它竟认得出这哨音?”

  皇帝霍然起身,眼中泛起波澜:“马犹识主,人岂无情?”

  柳元衡脸色骤变,后退半步,袖中手紧握成拳。

  就在此时,牛俊逸缓步出列。

  玄衣如墨,玉冠生寒。

  他手中捧着一卷泛黄古册,另附数页密信副本,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陛下,臣另有一物呈上——《赤焰夜行录》原本,以及西域商旅往来密信。其中记载,柳太尉曾借西域‘驼铃道’暗中转移赃款,每年岁贡三万两白银,皆由其心腹以‘军需’名义运出,账目分毫不差。”

  他翻开一页,指向其中一行:“更有趣的是,书中附有一幅‘刻名碑’拓片——此碑原立于风脊岭废弃兵坊,乃当年幽冥阁焚账之地。碑底风化严重,但经药水显影,可见‘柳元衡监造’四字小篆,笔锋苍劲,与柳太尉平日手迹一致。”

  他抬眸,直视柳元衡,唇角微扬:“他怕名字被人记住,却忘了——自己也曾把名字,刻在罪证之上。”

  金殿一片哗然。

  御史台群臣纷纷出列,联名请旨彻查。

  皇帝目光如电,终于落定在柳元衡身上:“太尉,你还有何话说?”

  空气凝固。

  柳元衡站在大殿中央,四周目光如针,刺得他几欲发狂。

  他张了张口,想辩,想怒,想掀翻这满朝虚伪,可喉咙却像被铁钳夹住,发不出声。

  他的视线死死盯住韩烈——那个本该死在风雪中的男人,那个本该烂在地窖里的亡魂之子。

  他不该活着。

  他不该回来。

  他更不该……带着那匹马,那块骨,那枚符,还有那一声哨——

  像三十年前的风,吹开了他亲手埋下的坟。

  第309章 死人开口说话,活人不敢睁眼(续)

  金殿之上,死寂如渊。

  柳元衡踉跄后退,官袍下摆拖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仿佛被逼至绝境的困兽,喉间滚出嘶哑的咆哮:“你们懂什么?!当年若不除麴家,边关三十万将士皆要反!我是为江山稳!为社稷安!为……为这满朝文武都能活到今日!”

  话音未落,他猛然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直扑韩烈!

  “护驾!”禁军统领暴喝。

  数名铁甲侍卫如鹰扑兔,瞬间将他死死按倒在地。

  剑刃落地,溅起一串火星,映照出他扭曲的脸——那是一张被权欲浸透三十年、终于崩裂的面具。

  柳元衡挣扎着,脖颈青筋暴起,口中嘶吼不断:“我不是奸臣!我是忠臣!是你们……是你们忘恩负义!麴震川手握幽冥阁,以音律控将官心智,边军只知有麴不知有君!若不先下手为强,今日坐在这龙椅上的,早就姓麴了!”

  他声嘶力竭,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似真有忠魂未泯。

  可皇帝只是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你说麴家以音控人?那你呢?你私藏‘柳字令’原件,调动暗卫如臂使指;你连夜焚毁兵部档册,连史官都不得入录;你派人掘井三十六口,只为取回一块刻名腰牌——这些,也是为了江山?”

  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

  柳元衡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喃喃,面色瞬间灰败如纸。

  皇帝缓缓起身,龙袍垂地,威压如山:“你以为埋得深,就没人看见?你以为闭嘴,就能掩住天下耳目?可你忘了——死人会说话,活人……不敢睁眼。”

  满殿文武低首,无人敢应。

  柳元衡张了张嘴,似还想辩解,可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雾。

  他瞪大双眼,手指痉挛般抓向空中,仿佛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却终究力竭,头一歪,口吐白沫,昏死于丹墀之下。

  御医慌忙上前探脉,颤声道:“回陛下……中风之兆,恐已伤及心神,醒后……恐难言语。”

  皇帝冷眼俯视,只吐出一句:“押入天牢,待审。抄家,彻查‘柳字令’所属,一人不漏。”

  ——权倾朝野三十年的太尉,就此落幕。

  夜,雁门关城楼。

  风如刀割,雪粒打在铠甲上铮铮作响。

  麴云凰独坐烽火台畔,膝上横着一具古琴——灵犀琴。

  琴身幽黑,纹路如血脉游走,七弦轻颤,似有灵性。

  她指尖轻抚,未奏曲调,只以心音引动内息,悄然释放“灵犀幻音诀”。

  山风送来极远处的回响。

  起初是空寂,继而,一丝极细微的呼吸声,如蛛丝悬于风中,在琴弦共振下被无限放大——三十里外,一处荒废驿站内,有人尚在喘息。

  她眸光骤冷。

  那不是寻常气息。

  断续、压抑、带着濒死的滞涩,却又有种诡异的规律——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求救。

  可那地方,本该空无一人。

  当年幽冥阁覆灭后,所有关联据点皆被朝廷焚毁,驿站早已荒废十余年,连野狗都不愿靠近。

  可偏偏,这呼吸声藏在那里,微弱却不肯断绝。

  更诡异的是,当她以灵音追溯时,琴弦竟自发共鸣,仿佛那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段未完的音律。

  “还有人活着……”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那个写下‘腰牌刻名’的人,还没死。”

  牛俊逸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玄袍猎猎,眉宇间染着未散的寒意。

  他望着她背影,见她指尖微颤,知她已耗损内力,轻声道:“怎么了?”

  她不答,只将琴弦轻轻一拨。

  嗡——

  一声清鸣划破夜空,随即消散于风雪。

  “更鼓停了,”她终于开口,目光望向关外无边黑暗,“但鬼还没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