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井底点灯,照的是谁的脸?-《悍女麴凰驭龙婿》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慈宁井外,风不动,树不摇,连虫鸣都似被掐住了咽喉,死寂得反常。

  麴云凰伏在井沿阴影里,指尖轻触冰冷石壁,一缕细微音波自她指腹渗出,顺着井壁蜿蜒而下——灵犀幻音诀,无声无息,如蛛丝入雾。

  音波触底,反弹而回。

  她眸光骤凝。

  井底有回应——不是水声,不是风声,而是某种精密机关被触动时特有的共振频率,极轻,却清晰可辨。

  那是“音锁”,只有以特定频率敲击才能开启的秘道机关,传说唯有先帝亲授的内廷死士才掌握其律。

  她缓缓收回手,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不是巧合。

  这几日她施展幻音诀时,总觉心神微颤,仿佛有人隔着虚空窥视她的内息流转。

  如今终于明白——她的金手指,早已成了敌人的引路灯。

  每一次施术,都是在向这口古井下的阴暗存在,主动暴露行踪。

  她侧头,对身后的韩烈递出一个眼神。

  韩烈点头,身形如猎豹般掠出,迅速绕至井后,将早已备好的铁网悄然张开,牢牢封住退路。

  他眼中燃着久违的战意——身为赤焰营残部统将,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不是为复仇,而是为重拾军魂。

  麴云凰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截乌黑色软索,末端勾扣轻扣井沿。

  她将耳中塞入蜡丸,隔绝外界杂音,以防幻音诀反噬被敌侦测——这是老者临走前叮嘱的保命之法。

  若她体内音律波动被人用“共鸣镜”捕捉,轻则失聪,重则癫狂。

  软索垂下,她纵身一跃,如夜蝶入渊,无声滑落井底。

  井内潮湿阴冷,腐草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贴壁而立,目光扫过四周——井底并非死路,一道隐于藤蔓后的石门半开,幽光自门缝渗出,绿得瘆人。

  她屏息靠近。

  石室内,五名老太监围坐一圈,衣袍褪色,面容枯槁,却个个眼神清明,指节粗大,绝非寻常宫人。

  中央一盏绿焰灯静静燃烧,灯油浑浊,浮着细碎骨渣,火光摇曳间,竟映出一张苍老威严的面孔——先帝!

  “……护我血脉,代我执权……”那幻影嘴唇开合,声音虚渺如风穿墓道,“牛俊逸……可信……可倚……”

  麴云凰瞳孔猛缩。

  牛俊逸?他怎会出现在这等秘会之中?

  她死死咬住唇,强压心头惊涛。继续倾听。

  为首老宦缓缓抬头,眼白泛黄,瞳孔却黑得如墨汁滴落。

  他伸出枯手,轻抚灯焰,声音沙哑如磨刀石:“他已觉醒,血脉共鸣不可逆。按‘双生替命’之约,该启动‘断弦令’。”

  “断弦令”三字一出,麴云凰脊背骤然发寒。

  那是《冥引录》中记载的禁术,专为克制“灵犀幻音诀”而设。

  一旦发动,施术者心脉将被逆向音波撕裂,轻则终生失声,重则心脉尽断,形同废人。

  而更可怕的是——此术需以施术者近期音律波动为引,换言之,敌人早已收集了她多日来的音波痕迹,只待时机一到,便可隔空取命!

  她指尖微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怒火在骨髓里燃烧。

  父亲被冤斩,家族覆灭,她隐忍十年,苦修武艺智谋,只为洗清冤屈。

  如今不仅被当作棋子利用,竟还要被无声无息地抹除?

  她缓缓握紧腰间短刃,寒意自掌心蔓延至全身。

  可就在此刻,石室内的绿焰忽然一晃。

  先帝幻影扭曲了一下,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帝王的、冷冽笑意。

  紧接着,那幻影的嘴唇未动,一道低沉号角声却自灯焰中传出——短促、急厉,是赤焰营夜袭时的冲锋前奏!

  老宦猛地抬头,眼中首现惊色。

  “这火……怎会映出军号?!”

  麴云凰在暗处闭了闭眼。

  她没有动。

  但她知道——方才那一声号角,并非出自幻影,而是她以幻音诀最后一丝余力,将记忆深处的军令音律,反向注入了“通幽引魂灯”的共鸣场。

  她不能久留,不能再用幻音诀,否则必遭反噬。

  但她已留下讯号——如同当年父亲在边关燃起的烽火,无声,却足以惊动万里。

  石室中,死寂再度降临。

  绿焰重归摇曳,先帝幻影缓缓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可那为首老宦,却死死盯着灯焰,手指缓缓抚过灯芯,喃喃道:“不对……这频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惊颤:

  “是幻音诀……”第320章 井底点灯,照的是谁的脸?(续)

  绿焰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

  那先帝幻影骤然扭曲,面容如熔化的青铜般流淌、重组——眉峰高挑,眼尾微扬,唇角绷紧如刀锋,竟化作麴云凰的面容!

  她未开口,可一道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却自灯焰深处轰然炸响,穿透石壁,直刺耳膜——正是赤焰营夜袭前的冲锋令!

  “是军号!赤焰令音!”一名老宦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不可能!这‘通幽引魂灯’只认先帝血脉与内廷秘音,外人触之即焚!她怎敢……怎能……”另一人嘶声咆哮,指尖颤抖地指向灯芯。

  为首老宦双目暴睁,枯瘦十指猛然掐诀,口中急诵咒言:“启‘断弦令’!逆脉锁魂,音灭人亡!”

  铜铃轻响,机关启动。

  空气中骤起一阵无形波纹,如蛛网般向四周扩散——那是专为猎杀“灵犀幻音诀”而设的逆向音杀阵,只消半息,便可将施术者心脉寸寸震裂!

  但就在那音波即将锁定的刹那,井口轰然爆裂!

  一声巨响撕破死寂,韩烈以千斤坠之力砸落铁网,烟雾弹应声炸开,浓烈黑烟如墨龙翻涌,瞬间吞噬整个井口。

  火光乱闪,人影交错,禁军铁甲铿锵而至,刀锋如林,将石室出口团团围死。

  “走!”麴云凰眸光如电,借着烟雾掩护,身形如燕掠地,足尖一点井壁,凌空翻转,手中短刃寒光一闪——“嗤啦”一声,音锁机关的铜线应声而断!

  绿灯骤灭。

  幽光尽散,幻影崩塌,那盏诡异的“通幽引魂灯”轰然炸裂,骨渣四溅,油火泼洒一地,映出五张惊骇欲绝的老脸。

  “你们……竟敢毁先帝灵引!”为首老宦怒吼,转身欲逃,却被禁军长枪逼回。

  他环视四周,忽然冷笑起来,声音沙哑如锈铁刮骨:“杀了我们?无用。我们不过是影子……可你们可知,皇帝——本就是影子养的傀儡?”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道苍老身影猛然挣脱束缚,竟是此前被俘的老者——曾为先帝御前乐师,通晓音律禁术。

  他扑向井底一块松动石板,双手疯狂抠挖,终于抽出一卷泛黄绢书,双手颤抖高举:

  “这才是真正的遗诏!先帝亲笔——‘若吾子夭,立赤焰之后为储’!”

  风穿井底,火光摇曳。

  那绢书一角赫然盖着御玺,而在印旁,竟按着半个干涸的血手印,边缘参差,纹路蜿蜒如藤蔓缠心。

  麴云凰瞳孔骤缩。

  她接过坠落的绢书,指尖触到那血印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脊背——这纹路……她见过!

  母亲临终前塞入她手中的玉佩内侧,便藏着一模一样的印记,只是一半,从未知另一半在何处。

  如今,它竟出现在先帝遗诏之上。

  她尚未回神,破空之声骤起!

  一支冷箭自宫墙高处疾射而下,精准贯穿老者胸膛。

  他瞪大双眼,嘴唇微动,却再无声息,缓缓倒下。

  火光映照中,宫墙最高处,一道黑影伫立檐角,手中长弓未收,玄衣如夜,面容隐于阴影。

  他望着井底那抹红衣女子,低声呢喃:

  “……对不起,沈帅,任务还没完。”

  风起,影消。

  而井底,麴云凰跪坐在残烬之中,手中绢书摊开于膝,火光静静映照那半个血手印——纹路走向,与母亲遗物上的印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