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罚跪-《重生!寺卿大人今天又口是心非了》

  晚来风疾,外面春雨打湿了院中半开的花苞,绵密地细线撞进花丛中。

  烛光扫过窗纱,把两个交叠的影子拓在墙上,屋中只有一声声压不住的喘息,随着烛花噼啪落进更深的夜色里。

  天光破晓,陆辞得走了。陆辞低头亲了亲熟睡的人,起身离开,他昨夜回来便该去找沈敬年,只不过,实在无法过家门而不入。

  阿妩给他传去的账本陆辞看懂了。

  正午时,陆辞带了一队人去了许枝瑶府中。

  如今,许枝瑶府上只有她一人。

  许枝瑶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佩刀的侍卫,哑声说道:“府中账簿自夫君赴任便按例封存,早已悉数交予衙门。”

  “你们前回搜走了我铺中的账册,翻遍了书房中的旧信,就连我陪嫁的妆奁匣都撬开了。”

  “如今我夫君尚未定罪,哪道律法准许诸位在官吏内院来去自如?”

  许枝瑶声音低下去,带着哽咽。

  “自夫君离京赴任,这深宅大院便只剩我一人守着,连个能应声的男丁都寻不出。诸位来来往往,靴底沾着的泥点子便敢往我绣房门槛上踩,何来规矩?”

  “我府上诸位已经搜了许多遍,我不知夫君做了些什么,但他绝对是清白的,我府上并没你们要的案证。”

  “大人真要问罪,我随大人走便是。只请诸怜可怜,别再随意进出了。”

  “许枝瑶。”

  这时,一身着绯红官服的俊朗男子从廊角走了过来。

  “陆辞?”

  许枝瑶见到熟人瞬间落泪,没想到这次带人搜府的竟是陆辞。她不知阿妩有没有将那些账目交给陆辞,她也不知道陆齐在南江那边如何了。

  许枝瑶与陆辞进了前厅。

  许枝瑶看着在院中忙活的官兵,不由苦笑,到底何时才能安宁?

  不知为何,看着许枝瑶无助模样,陆辞不由生出一丝唇亡齿寒之感。若日后他出了事,阿妩是不是也是这般,独自一人面对?

  昨夜下起的雨,今日并未停歇,雨越下越密,打在侍卫甲胄上,声响像无数银针在扎。

  陆辞冷声吩咐:“收兵。今日暂止,物皆归还原位。”

  身边跟着的侍从领令离去。

  陆辞转头,面色冷清的对着许枝瑶说道:“陆齐不会有事,我会保他,不过,你须将他留给你的账本交给我。”

  许枝瑶抹着眼泪,点点头。

  她现在已是走投无路之境了,她阿爷原先想找门路保陆齐,可是她阿爷也就是个县长,哪有什么关系。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陆辞身上。

  “陆齐他还好吗?”

  许枝瑶涩声问道。

  “并未太遭罪。”

  陆齐是朝廷正五品官吏,如今尚未定罪,还有人在后保他,不会对他用太重的刑罚,不过终归是入了狱,有些皮肉之苦避免不了。

  *

  李妩一直在府中等着陆辞,昨夜男人回来,今一大早又走了。李妩咬牙,若非她身上还有些不适,当真要怀疑昨晚是她做的旖梦。

  那混账。

  李妩一直等,等到大半夜也不见人回来。

  不由怀疑,陆舟宜不会又走了吧?

  什么人。

  狗陆辞。

  李妩气鼓鼓的躺下了,左翻右滚始终睡不着,再次坐起身来,李妩对着外边说道:

  “冯枝,派人去问,今日老爷可有去沈府。”

  “是,夫人。”

  冯枝在外间应答,正准备去唤小厮,只见陆辞在院中走了过来。

  冯枝正欲行礼,陆辞招手,让人退下了,缓步进入屋中。

  “夫人。”

  李妩瞳孔微缩,直直的看着来人,嘴角微微洇开点笑意,偏要绷紧了下颌,半响,李妩轻哼一声。

  “夫君原还知道回来?”

  “大骗子陆舟宜,跟案子过去吧。改明儿,我便让冯枝将正院的门锁了。”

  “再这么晚回来,你自个宿在外边吧。”

  “阿妩。”

  陆辞轻唤她一声,慢慢靠过去贴近人。

  陆辞紧紧抱着她,他想她了。

  外头的雨还在下,就算撑了伞,陆辞玄色官袍上也沾着层薄薄的雨雾,正值半夜,凉的李妩身子一颤。

  “混账。”

  李妩软声骂他,耳尖却不由蹿上点粉。

  陆辞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女人白嫩的颈侧,轻轻含住了那片粉润,接着稍用力吮了一下。

  李妩耳尖瞬间泛上一股火辣,那抹粉色加深,涌上了白玉般的面颊。

  李妩轻嘶一声,不满的叫了他一声。

  “陆舟宜,走开……”

  “妩妩。”

  陆辞利落的将外袍脱了,将人揽在怀中。

  一点一点的去吻她的唇,下颚,锁骨……

  白玉被细密的吻晕开更深的红,像被烛火熏暖的玛瑙。李妩全身泛起热意,无意识的攥着他衣襟,被人吻得软了腰肢。

  “确是为夫的错,” 陆辞的声音混着呼吸拂在李妩耳畔,声音哑得像藏了蜜。

  “为夫请罚。”

  “夫人,我该跪多久,才能让你消气……”

  ——

  李妩偏头后仰,眼角带着细泪,指尖摸到微凉的床沿,无力的攥紧。那点被吻得发烫的耳垂还在轻轻的跳,连带着胸前也开始剧烈起伏。

  “你,你……”

  李妩憋了半天,也只能颤声骂他:“你不正经……”

  陆辞轻笑,爱不释手的抚着捏着手中的白绸,细腻软滑的瓷白里透着层薄红,煞是好看。

  陆辞虔诚的吻了上去。

  “阿妩,我好爱你。”

  他今后定会万般小心,他没法想象她一个人的日子,他的妻还如此年幼,他舍不得她一个人。

  她要他。

  陆辞并未在京城久待,没过两日,又再次去了南江。

  如今账簿在手,先前诸多困惑便可以依着查证。

  陆齐这份原始记单,上面每笔账目都有画押痕迹,每笔漕银都比赵同知呈报的多两成。陆辞现也知道了,李妩在那账本上画的类似酒坛的东西代表着什么——盐罐。

  姚太初将账本往案上一扔,陆辞将密函递给他看,是云州督察回信——谢长清,谢长清原先接触过云州盐税,是以此番内阁派遣他去云州巡查。

  “云州盐铁使王柄怀三年前,曾为户部尚书周显妻弟赎过赌债,前年冬季,有三批无引私盐经南江漕道入淮,押运者署名与赵文渊账册上的船工头目一致。”

  陆辞说道。

  两人面色皆是凝重,户部尚书,盐铁使,此番牵扯比他们想象还要大。

  但光陆齐这本账册还无法说明什么,姚太初提笔写了封信,让身旁侍卫送往襄王府上。信里没提周显,只附了份账册抄本,赵文渊与漕帮的分赃记录,标注着了对应的银两数目。

  陆齐在其中,算干净亦不干净,若有人肯保他,则将之罪行全推给赵文渊,说他只是受下蒙骗,能择出来;若无人保他,则与赵文渊一同作为弃子,而他们上面的人,继续稳坐高位。

  陆辞派人加强陆齐与赵文渊的看管,谁知会不会有人先下手为强。

  五日后,南江府衙忽然来了位特殊的审案人。

  只见一玄色常服身影踏入仪门,那衣料是上等杭绸,袖口绣着暗金线蟒纹,腰间玉带衔着翡翠方牌,显得人极为素净威严,来人正是襄王——萧译。

  萧译并未直接坐堂审案,只在花厅设了案,让姚太初将卷宗逐一呈上。

  萧译手指叩着案面时,玉扳指与紫檀木桌面相击,声线平稳却带着几分戏谑:“南江的账还未厘清,现又牵扯上了云州盐税?”

  他的好大哥可真是贪心。

  萧译此番来还带来份兵部调令,调令上提及的 “北疆军备补给”,数目恰好与盐场缺失的官盐数量吻合。

  前些年,就是由于北疆军士无法获得足够的盐铁,这才有了互市,可这批本该送去边疆的盐却被人偷运出来,换了银子?

  还是,盐铁照常运往北疆,但却有人私下产盐,贪墨盐税?

  什么人能指挥这些高官替他做事?

  陆辞眉心紧皱,上一世云州贪墨一案事发,早已改朝换代了多年,没成想,这场惊天罪案这么早就已开始酝酿。

  三人在屋中一直谈到傍晚。萧译对着头发花白的姚太初关切道:“天色不早,寺卿便回去吧,本王与陆少卿再商讨商讨。”

  姚太初知晓襄王是有事要同陆辞说,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多谢殿下体恤。”

  等姚太初走后,萧译绷了一天的神色稍稍放松,他早与陆辞熟识,语气随意的问着陆辞:“此番云州、南江一事,舟宜可有什么见解?”

  “户部要查,兵部也得查,云州更是不能放过。”

  陆辞皱眉,不过,他信不过谢长清。

  前世,谢长清最后站了萧正宬。

  陆辞沉声问道:“殿下,此番云州督察,可是你向内阁举荐了谢长清?”

  萧译微微挑眉,反问道:“怎么,原先便听闻舟宜入仕前便与谢长清有些瓜葛,你们之间可是有何恩怨?”

  陆辞否认。

  “殿下多虑,我们并无私交,只是,谢长清乃京城谢家人。”

  京城谢家,太子一党。

  萧译了然的点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放心完全将此事交给谢长清,谢长清虽是他的心腹,但其家族却向来依附东宫。

  他的好皇兄手中势力盘根错节,他若想要夺权,必须拉拢更多人。

  近来,林家也在他拉拢之列——林家小辈中暂时未有什么才能出众之辈,在京中勋贵里早显颓势。

  不过其族中还有三位在中枢任职的御史,可借风闻言事之权窥伺朝局动向。何况,林太傅确为可用之人。

  林高远乃三朝帝师,在文官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声望,其门生遍布六部,每逢朝议有重大争议,他与沈敬年可轻易左右言官风向——是为他在朝堂上调和众议、避嫌远谤的绝佳助力。

  不过,沈阁老绝对忠于他的父皇,萧译可不敢贸然拉拢。林高远虽也为保皇党,但其身司教诲皇子一职,与皇子关系更紧密些。

  林高远虽是太子太傅,但也曾担任过他的老师,学生与先生亲近有何不可?

  此番他的好皇兄如此贪心,才给了他拉拢的机会——萧正宬暗中染指兵权、截留地方税赋,林高远古板,十分看重储君的资质,皇兄这般作为,若是瞒住了还好,瞒不住,必当被太傅责骂。

  此事,他势在必行。

  萧译看着陆辞,笑道:“舟宜,可否替本王走一趟云州?”

  涉及云州盐场,陆辞定是要去,他答应过阿妩要为她查家破一事。

  *

  赵文渊在狱中自尽的消息传到司署。

  赵文渊临死前将所有罪证全揽到自己身上了,南江漕运案就此了结,但云州事未结,这条线断了,能审的只剩陆齐一个。

  然多番审讯下来,陆齐知晓的也不多,在其间,陆齐曾被人买凶欲除。眼看要到陛下给定之期,姚太初将案证整理一番,动身回京禀报。

  而此时,陆辞早已秘密前往云州。

  此时的云州正飘着冷雨,陆辞披着蓑衣站在铁桩渡口。

  云州水路通畅,除却官运,多的是私营码头,云州沿岸私营码头分为两派——多由大型商行或是船帮所建。

  商行的行栈码头总跟着商帮的起落。岸边搭就的泊位,木构的栈房,乃至账房先生手里的行簿,全是为自家船队服务——商船来了,随便收些装卸费,若货商要暂存货物,就按日计取租金。

  如果商帮的生意垮了,码头可能直接废弃或转手。

  而船帮则霸着的险滩码头从不看货。管你运的是漕粮还是私盐,只要过了他们的地界,就得留下买路钱。

  靠岸要交泊位费,过滩得雇他们的人,连夜里看船的小子都能伸手要 “守夜钱”。船帮账房的册子上不记货物名目,只画着歪歪扭扭的船形记号、来往数目。

  船帮常帮商人逃税抽成,他们攥着河道的命脉,知道哪处浅滩能藏船,哪座浮桥的木板能拆开,让商船绕开官设的税关。

  埠头看一眼船吃水的深浅,便知舱底载了多少货物,纤夫们扛货时摸一把包裹的软硬,就晓得是绸缎还是药材。

  不过,这勾当自然离不得税吏默许,船帮不用单独掏钱打点,直接将逃税的银钱分赃——船帮抽三成揣进自己腰包,再分两成给税吏。

  已成规矩。

  铁桩渡口便是私营船帮。

  南江那批官府的漕运粮船被人挪做私用,偷运私盐,云州必有其踪迹。只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走官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