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三十四圈灯-《魔道新娘》

  竹叶背面,用极细的树脂写着两行字:

  “把半瓣还给我,我就把完整的春天借给你们。”

  字迹下方,嵌着半枚樱花瓣,颜色比寻常更深,像把一生的粉都凝进脉纹。

  仓掏出“仓樱”枝条,把裂口对准竹叶。

  竹叶受到召唤,边缘渐渐透明,化作一缕银丝,顺着枝管的空髓滑进去;那半枚樱花瓣也被一并吸入,像钥匙终于找到锁孔。

  “咔——”

  枝条在仓掌心轻轻转动,裂缝重新合拢,留下一条极细的粉银双线,缠成一个小小的“∞”。

  几乎同一瞬间,整个竹林发出“沙”的一声齐响——

  千万片竹叶同时翻身,露出背面的银白,像同时点亮无数面小镜子。

  镜子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却不是一个,而是三十三个:

  从孩童到白发,每一年的他们,都在不同的季节里,并肩站在同一棵樱花树下。

  第三十三个倒影,面容被光晕模糊,只剩两双紧紧交握的手,清晰如初。

  光束熄灭,圆环也随之隐没。

  竹叶恢复寻常青绿,像方才的银雪只是晨雾开的玩笑。

  仓低头,发现枝条上的“∞”正慢慢渗入木质,留下一道平整的粉银纹路,像被岁月打磨成最柔软的刃。

  樱伸手,用指尖顺着纹路描摹,轻声数:

  “一、二、三……三十三。”

  数到最后一道,她忽然踮脚,在仓的左胸口落下一吻——

  恰好吻在圆环消失的位置,像把最后一拍心跳,按进他的肋骨。

  “第三十三圈,”她说,“我们提前抵达了。”

  仓把枝条重新放回胸袋,贴着她刚留下的温度,声音低而笃定:

  “那接下来,该轮到我们,把春天借给树了。”

  远处,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第一缕光穿过竹林,落在两人脚边,像一条刚被拉开的帷幕。

  风从东面升起,带来湖水与樱花混合的凉甜。

  他们并肩,沿着来时的露水往回走——

  身后,竹林无声合拢,像把刚刚发生的三十三个瞬间,重新折进叶脉。

  而那棵老樱花树,在晨光里轻轻颤了颤枝条,仿佛提前收到一封来自未来的回信:

  “钥匙已转半圈,春天正启程。”

  回到亭前,那棵老樱忽然安静得不像树。像一位把呼吸屏在喉口的守夜人,连花瓣都悬停在离枝一寸的空中,凝成淡粉的透明琥珀。

  仓伸手,接住其中一片。

  花瓣在指尖刚落稳,便像雪遇火,化成一滴极轻的露水,沿指纹滑进掌心,留下一道微凉的轨

  迹——

  轨迹尽头,正是那道粉银“∞”。

  露水渗入,枝条在衣袋里轻轻抬头,像鱼吞饵,发出“嗒”一声极细的满足。

  樱把耳朵贴上树干,听见的却不是年轮,而是一阵遥远却清晰的心跳——

  咚、咚、咚,三十三下,与她胸口那枚圆环残响完全同频。

  她抬头,冲仓眨眼:“树在回礼。”

  话音未落,整棵樱忽然集体侧身,枝条如万柄柔剑,指向湖面。

  花瓣仍悬在空中,却开始自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条粉白的螺旋,在亭与湖之间架起一道无声的风廊。

  仓牵起樱,一步踏进风廊——

  没有重量。

  像踏进一条被月光抽走引力的旧胶片,四周景物瞬间倒叙:

  去年初雪,湖面结着薄霜,他们并肩踩出的第一行脚印;

  前年暮春,纸鸢挂断在树梢,尾巴还系着当时写的字条;

  大前年夏夜,萤火游进她的袖口,他低头吹散,火星四散如星……

  画面一路后退,最终停在第三十三圈年轮尚未长出的空白——

  那里,是一截刚被栽下的嫩枝,泥土尚新,浇壶的水珠悬在空中,像一串忘了坠落的透明逗号。

  仓与樱对视,同时伸手:指尖碰到水珠,所有倒叙“咔”一声定格,化作一张极薄的胶片,轻轻飘进仓胸前的枝条。

  枝条收到胶片,粉银“∞”立刻亮了一次,像闪光灯,把两人的影子并排拓印进木质。

  风廊消散,花瓣重新落回地面,铺成一条柔软的粉毯。

  湖面传来极轻的“啵”,像有人在水下打开一瓶陈年的汽泡酒。

  一道银辉破水而出,飞到他们面前。

  是一枚月牙形木片,厚薄恰好与竹叶留下的银丝相同,边缘带着新鲜的湿意,中央刻着一行反向的字:

  “把胶片反过来,让树看见自己的未来。”

  樱接过木片,翻腕,对准树干。

  木片像被树干吸入,银辉瞬间漫开,沿树皮奔跑,最终停在离地一人高的位置,凝成一面手掌大小的圆镜。

  镜中,映出第三十四圈年轮。却比寻常的年轮快,一圈只需一次心跳。

  每长一圈,镜里便落下一瓣樱花,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化成一枚更小的“∞”,最终聚成一把极薄的钥匙,齿口恰好是他们清晨埋在裂缝里的那瓣花形。

  仓伸手,钥匙自动落入他掌心,轻得像没有重量。

  樱握住他的手,一起把钥匙按向镜面。

  “咔——”

  镜面粉碎,却没有碎片,只有三十四瓣樱花同时飞起,在空中排成一条笔直的光轨,指向湖心。

  光轨尽头,水面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由旧年轮叠成,每一级都写着一行小字:

  “走下去,把心跳存进树根,明年今日,花开会记得你们的频率。”

  仓与樱对视,同时抬脚。靴底刚碰到第一级阶梯,整棵樱忽然集体俯身,枝条拂过他们的发梢,像一位长者替孩子整理衣领,轻声嘱咐:

  “别怕,下去的是你们,上来的是春天。”

  他们便携手,沿着年轮阶梯,一步步走进湖水深处。

  水面在头顶合拢,最后一丝晨光照进来,像给世界按下一枚温柔的快门。

  而在岸上,老樱花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结苞——

  三十四圈年轮,一圈一圈亮起,像有人在树干里点燃一串极慢的灯。

  灯亮到最末一圈时,枝头同时冒出三十四朵紧裹的蓓蕾,颜色比往年深,像把湖水与心跳都熬进花苞。

  风从东面吹来,花蕾集体侧身,对准湖面,等待某个约定好的时刻——

  一起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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