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柔软的裂缝-《魔道新娘》

  光点升到两人额头高度,忽然炸成一幅极安静的画面。

  仍是这棵樱树,仍是这片湖,却飘着他们从未见过的雪:

  雪片是淡粉色的,像把樱花冻成更薄的春天;

  雪里,有两个更小号的自己,正把刚堆好的雪人推向树洞,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指向此刻的他们,像一场倒着拍的告别。

  画面只存在一次心跳的长度,随即收拢,重新凝成那粒光点,轻轻落进仓的掌心,变成一枚更小的钥匙,齿口却是樱的睫毛弧度。

  “原来缺失的一秒,是我们还没把未来的自己送回去。”樱恍然。

  仓合拢手指,钥匙在掌心留下一点微凉,像雪落在炭上之前的最后一丝犹豫。

  两人对视,同时抬手。仓把钥匙放进樱的口袋,樱把钥匙推进仓的袖口。

  钥匙在布纹里消失,却留下一道极细的银线,像把两个人的轮廓缝在了一起。

  萤火虫重新飞起,节奏忽然加快,引他们走向老樱树背面。

  那里,树皮裂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缝里不是木髓,而是一条极窄的黄昏,像有人把傍晚裁成丝带,藏进树身。

  裂缝边缘,新刻着一行更小的字,“把各自慢下来的半拍,种进黄昏,明天就会提前一瓣花开。”

  仓先侧身进入,樱紧随其后。

  裂缝在身后合拢,却没有黑暗,只有一条向下盘旋的木质滑梯,滑梯扶手是两条并行的心跳线,一慢一快,仍在第三拍重合。

  他们坐下,滑梯便自己启动,像树把最后的年轮折成游乐场。

  下滑的过程里,胸口那枚沉稳的“树之心跳”逐渐回到正常速度,却把慢下来的半拍,一粒粒洒在滑道两侧。

  每落一粒,就长出一朵更小的淡银樱花,花心不再映“∞”,而是映出他们方才在水下交换掌温的剪影。

  只见滑梯尽头,是一方仅容站立的小平台,地面刻着最后一行字:

  “欢迎回到比湖面更高的一秒。”

  平台前,出现一道向上的木梯,梯级共十三,每一级都嵌着一枚更小的“∞”,像给未来设的节拍器。

  仓与樱牵手,同时踏上第一级——

  “咚。”

  第二级——

  “哒。”

  第三级——

  两人心跳重合,世界随之亮起,像有人把灯拨到最温柔的刻度。

  他们知道,当数到第十三声,便会回到湖面之上,而那时,老樱树的第三十八朵蓓蕾已彻底绽放,花心不再映倒影,而是映出一道尚未发生的清晨。

  清晨里,两个比此刻年长一岁、却仍并肩的影子,正把雪人推向树洞,而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指向更远的未来。

  第十三声落下。

  他们伸手,推开梯顶一扇极轻的木门。门外,仍是正午,却比平时多了一秒。

  湖水在这一秒里,同时映出两对并肩的脚印:

  一对是现在的他们。一对是刚刚被补全的、未来的他们。

  两对脚印在湖面相遇,像两枚终于对齐的邮票,把世界轻轻贴成了一个不会结束的今天。

  木门推开的“吱呀”声刚落,世界像被揭掉一层薄膜。

  阳光仍是阳光,湖仍是湖,却忽然变得极其安静,连风也被那一秒收走。

  仓和樱站在梯口,发现自己的影子比身体先一步走向岸边,像两页被撕下的日历,正自己翻篇。

  影子走到老樱树下,同时弯腰,各自捡起一片刚落地的淡银花瓣。

  花瓣在影子里停留片刻,便化作两枚更小的年轮,轻轻套住影子的手腕。一只慢半拍,一只快半拍,仍在第三拍重合。

  随后,影子回头,冲他们眨了眨眼,像在说:“我们先去未来,替你们把雪人的鼻子扶正。”

  仓想追,却被樱拉住。

  “别急,”她抬手,指向湖面——

  那两对刚刚对齐的脚印,此刻正慢慢浮起,像被水线剪下的邮票,边缘闪着细齿。

  邮票背面,各写着一行更淡的字:“寄往:下一个还未降温的拥抱。”

  字迹刚被看清,邮票便“啪”一声贴在一起,折成一只极小的纸船,船底印着合并后的“∞”。

  纸船没有帆,却自己启航,沿着一条只有两厘米宽的水线,笔直驶向湖心。

  水线所过之处,湖水被拉成一面竖起的镜子,镜里不是倒影,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走廊。

  走廊墙壁是空的年轮,像方才滑梯的反面;

  走廊尽头,摆着一张更小的木桌,桌上只有一只怀表,表盖敞开,指针却是一片静止的樱花瓣。

  “那是我们刚刚补全的一秒,”仓低声说,“被世界存进零点了。”

  樱点头,摘下自己发间尚未干透的水珠,轻轻弹向纸船。

  水珠在镜面上一触,立刻长成一条更细的水梯,直通怀表。

  梯级共三,第一级写着“过去”,第二级写着“现在”,第三级写着“未来”,却都被划掉,改成同一行小字,“这里只有我们。”

  两人对视,同时抬脚。

  却并未踏上水梯,而是各自把掌心贴向自己的胸口,把那枚已回归正常速度的心跳,再次调出半拍慢、半拍快的回声。

  回声刚落,怀表里的樱花瓣便自己旋转,像被风重新上紧的发条。

  “咔哒”一声极轻,镜面走廊开始收拢,却并非消失,而是折成一张更薄的明信片,正面印着老樱树,背面留着一行空白:“写下你想让雪人记得的事。”

  仓伸手,指尖在空白处停留,却未写字,而是画了一枚极小的“∞”,线条刚闭合,明信片便自动翻面。

  老樱树的枝桠上,第三十八朵蓓蕾已开,花心却不再是淡银,而是两枚并肩的掌纹,正把一道尚未发生的清晨,折成更小的纸飞机。

  纸飞机脱离画面,飞向两人,落在他们中间,机翼上戴着方才那枚合并的“∞”邮票。

  仓拿起纸飞机,樱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抬臂。飞机脱手,却没有飞远,而是悬停于离地一米的空中,像等待下一个指令。

  “让它去吧,”樱轻声说,“把补全的那秒,寄给所有尚未降温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