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桥断火未燃,人未动先惊-《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

  警报声刮得人耳膜生疼,顾承砚盯着虹口方向腾起的尘雾,指节在密书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这时一道黑影从巷口斜刺里窜来,是青鸟——他军靴上沾着星点泥渍,左袖撕开道口子,露出下面深褐色的血痂。

  \"顾先生!\"青鸟单膝跪地,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南市三桥全封了,宪兵举着名单盘查,重点扣修女车队和盐帮货船。\"他喉结滚动两下,\"我混在菜贩子堆里看了眼,名单头一个名字是...陈阿婆。\"

  陈阿婆是春蚕组的联络人,专管给监狱送咸菜坛子藏密信。

  顾承砚的指尖在\"陈阿婆\"三个字上顿了顿,突然低笑一声。

  这笑声惊得苏若雪转头看他——他眼尾泛红,却弯着嘴角,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棋局。

  \"他防桥,是怕人走陆路。\"顾承砚把密书往怀里一塞,袖扣擦过苏若雪的手背,\"可我们本就没打算走桥。\"他屈指敲了敲青鸟的肩,\"传令盐帮,排污渠接应不变,但出口改到老水门。\"

  \"老水门?\"苏若雪眉心一蹙,\"那是法租界和日占区交界的淤渠口,铁栅封了十年,巡捕房三天两头巡逻。\"

  \"正因淤塞,山本才不会往那儿想。\"顾承砚扯下领口的银链,链坠是块半旧的翡翠,在天光里泛着冷绿,\"巡捕巡逻反是掩护——谁会去查下水道里的脏水?\"他转向青鸟,\"告诉盐帮,把接应船漆成巡捕房的蓝,船尾挂盏防风灯,灯芯浸松节油。\"

  青鸟点头,转身要跑,被苏若雪叫住:\"等等。\"她解下自己的月白围巾,系在青鸟颈间,\"戴这个,巡捕房查起来,就说给法租界教堂送过冬棉絮。\"

  青鸟手指碰了碰围巾上的并蒂莲刺绣,突然弯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跑远时带起一阵风,把顾承砚脚边的枯叶卷得打着旋儿。

  苏若雪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针正指着四点一刻。\"我去巡捕房。\"她把顾承砚的外套往他肩上拢了拢,\"以商会防疫的名义申请老水门清淤——霍乱是个好由头。\"

  顾承砚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茧蹭过她腕骨:\"带二十块银元。\"

  \"知道。\"苏若雪抽回手,从手包底层摸出个油纸包,银元相撞的脆响混着警报声钻进耳朵,\"督察长爱抽吕宋烟,我让阿福在银元底下垫了包烟丝。\"

  她走得极快,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像片被风推着走的云。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苏府书斋,她也是这样抱着账本跑,墨汁溅在袖口,说\"顾少东家,您又把算盘珠子拨错了\"。

  那时他还是个只会逛戏园的纨绔,哪能想到有一天,这双拨算盘的手,能托起整座上海滩的火种。

  半个时辰后,苏若雪回来时鬓角沾着星点水珠。

  她把盖了红章的清淤许可往顾承砚手里一塞,指尖还带着巡捕房暖炉的余温:\"督察长见了银元眼睛都直了,说'苏小姐要清哪条渠?

  我派两个弟兄帮着监工'。\"她从袖管里抖出团黑糊糊的东西——是块浸了石灰粉的破布,\"老水门的铁栅锈得能掰断,我让人在第三根和第四根栅柱上撒了石灰,夜里看是白的,好下锯。\"

  顾承砚捏了捏那块布,石灰粉簌簌落在他手背上:\"他们以为我们怕查,其实我们怕他们不查——一查,反显得真清白。\"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砚哥,你看东边。\"

  顾承砚抬头。

  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染坊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靛蓝雾气——那是春蚕组在监狱后墙泼的信号染料。

  他摸出丝帕,银线绣的蝶在晨光里闪着微光,突然想起昨夜苏若雪趴在案头画清淤图,笔尖戳破了三张纸,说\"老水门的弯道得绕开排污口,不然救出来的人要呛一身粪水\"。

  \"青鸟。\"顾承砚突然提高声音。

  巷口转出道黑影,是去而复返的青鸟,围巾上的并蒂莲被风吹得翻卷:\"顾先生。\"

  \"通知狱中。\"顾承砚把丝帕叠成小团,塞进青鸟掌心,\"信号不变,仍唱《春蚕曲》。\"他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让他们...把调子唱得响些。\"

  苏若雪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是《春蚕曲》的调子,混着江风飘过来,比往日更清亮,更悠长。

  无需修改

  顾承砚指尖抵着《说岳全传》泛黄的书页,银蚕丝线在\"老水门\"三个字上蜷成微不可察的弧。

  窗外的警报声渐弱,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山本提前两小时拉响警报,分明是截获了某种消息。

  可这蚕丝线是苏若雪用改良织机特制的,连染料都掺了蚕沙,除非...

  \"砚哥。\"苏若雪的手覆上他手背,温凉的触感压下翻涌的思绪,\"你方才说延后半刻,是要等山本的耐心先垮?\"

  顾承砚抬头,正撞进她眼底的星子——那是昨夜画清淤图时,煤油灯在她镜片上烫出的光。\"山本封桥是虚张声势,他真正怕的是我们把人带出去后,顺藤摸出更多联络点。\"他将书推到她面前,银线在纸页上蜿蜒如活物,\"但他不知道,这蚕丝线早替我们标好了退路。\"

  苏若雪的指尖掠过银线,忽然轻笑:\"难怪你总说'商战如养蚕',蚕宝宝吃够了桑叶才会吐丝,急不得。\"她抽回手时,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书角,发出清响,\"我这就去给盐帮补个信——爆破手的火药要减两成,老水门的墙皮脆,炸狠了会塌。\"

  顾承砚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你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那又怎样?\"苏若雪歪头,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三年前你在戏园听曲子,我替你算错三笔账;现在你要救三十七条命,我总得替你算对最后一步。\"她抽回手,旗袍下摆扫过他靴尖,\"等下让阿福送碗酒酿圆子来,我爱吃热乎的。\"

  门帘掀起又落下,顾承砚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案头的留声机突然\"咔嗒\"一声,是青鸟的暗号——他推门进来时,军靴上的泥渍已经擦净,月白围巾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皱。

  \"顾先生。\"青鸟把密报放在桌上,\"狱中传回消息,陈阿婆把咸菜坛子换成了竹筒,藏得更严实。\"

  \"好。\"顾承砚翻开《说岳全传》,撕下夹在\"老水门\"页的半张纸,\"告诉他们,《春蚕曲》照旧唱,但第三句拖长半拍——那是延后半刻的暗号。\"他顿了顿,\"再带句话给阿庚:蚕要活,茧更要活。\"

  青鸟的手指在围巾的并蒂莲刺绣上停了停,突然说:\"顾先生,苏小姐的围巾...比我娘绣得还好。\"不等顾承砚反应,他转身跑了,脚步声撞在青石板上,像急着报春的雨。

  子时的浦西监狱比往常更闷。

  陈阿婆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隔壁牢房的小柱子开始哼《春蚕曲》,调子比往日高了半度。

  看守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她赶紧把竹筒往草席底下塞,指尖触到一片潮湿——是哪个小丫头尿了床?

  \"嚎什么!\"铁门\"哐当\"撞在墙上,看守举着电棍冲进来,白光扫过每张青黄的脸,\"再唱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舌头铰了?\"

  小柱子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唱:\"春蚕儿,吃桑叶,一眠二眠到三眠...\"他故意把\"三眠\"拖得老长,尾音打着颤,像被风吹散的柳絮。

  陈阿婆望着他发颤的喉结,突然想起自己孙子唱童谣时也是这样——那孩子去年被日军的炮弹炸碎了。

  同一时刻,南市三桥的探照灯把江面照得发白。

  山本正蹲在桥墩上,军刀鞘磕着水泥地,\"咔嗒咔嗒\"响得人心慌。

  副官小跑过来,靴底溅起泥水:\"大佐,各桥盘查完毕,没有可疑车辆,货船也都是运盐的。\"

  \"运盐?\"山本的手指抠进桥墩裂缝,水泥渣子扎进肉里,\"盐帮的船?\"

  \"是。\"副官抹了把脸上的雨,\"他们说给法租界送防疫盐,巡捕房还盖了章。\"

  山本突然站起来,军刀\"唰\"地出鞘,寒光掠过副官的鼻尖:\"笨蛋!

  防疫盐要走桥?

  走水道更快!\"他盯着黑黢黢的江面,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顾承砚那只狐狸...难道真没走桥?\"

  老水门的排污渠里,青鸟的匕首划开最后一道铁栅。

  石灰粉簌簌落在他手背上,像苏若雪围巾上的并蒂莲。\"进来!\"他低喝一声,盐帮的潜水员推着第一个囚犯钻进来——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腕上还戴着银镯子,\"快裹麻袋!\"

  阿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裹着麻袋,却偏要回头看一眼地道。

  污水漫过他的脚踝,他听见远处传来《春蚕曲》的尾音,突然轻声说:\"蚕走了,茧留着。\"

  \"什么?\"青鸟扯着他往船上拖。

  \"没什么。\"阿庚笑了,脸上的疤被麻袋蹭得发红,\"顾先生说要留个茧,引山本去啄。\"

  顾承砚在密室接到消息时,案头的酒酿圆子还冒着热气。

  他蘸了蘸醋,在密报上批了行小字:\"敌以力锁桥,我以智断网。\"墨迹未干,苏若雪掀帘进来,发梢滴着水:\"老水门的巡捕刚撤走,盐帮的船已经混进法租界码头了。\"

  \"辛苦。\"顾承砚把圆子推到她面前,\"吃两口。\"

  \"等下再吃。\"苏若雪突然皱起眉,\"你闻见没有?\"

  顾承砚吸了吸鼻子——有股淡淡的烟丝味,混着银元的铜腥气。

  他顺着味道看过去,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油纸包,打开来,二十块银元码得整整齐齐,边缘缠着段褪色的雪纹花丝带——那是苏若雪去年做旗袍时剩下的料子。

  \"谁放的?\"苏若雪凑近看,\"这丝带...是我给巡捕房督察的那包?\"

  顾承砚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丝带,突然笑了:\"山本要查桥,巡捕房要面子,我们要救人...这局棋,该收网了。\"他转头对门外喊,\"青鸟!\"

  \"在!\"青鸟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去查查这包银元的来历。\"顾承砚把油纸包递出去,\"特别是这丝带,是谁送到巡捕房的。\"

  青鸟接过包,瞥见丝带时顿了顿:\"顾先生,这丝带...和苏小姐围巾上的刺绣线,是一个染坊出的。\"

  顾承砚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渐亮的天。

  远处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

  法租界督察长称日方越界查桥,妨碍治安!\"他摸出怀表,时针正指着六点——比计划,早了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