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衣无缝本是错。-《大明伪君子》

  “为何?”

  何立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莫皋上一句保护,下一句护卫,言语之间把锦衣卫贬入尘泥,他一怒之下才把人赶了回来,可这话怎么说?

  想到厂公对陈牧的态度以及临走时的交代,何立哼哼半天道:“陈巡抚,是我大意了,以为剿了那伙贼人便安全了,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牧心中大喜,要的就是他这不好说,要的就是他这么会办事。

  这下莫皋也好他也好,算是彻底摘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何千户你们是在何处遇袭的?”

  何立摇了摇头:“我对山西地界不熟,不知那是何地,只知是一处谷地,在第一次遇袭之后又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当夜子时便遭了袭击”

  陈牧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何千户,那第二次动手的人,也是薛家豢养的死士?”

  何立沉默了一会,不出意外给出了否定答案:“不是,他们不是薛家死士”

  “嗯?那是何人?”

  “是蒙古人”

  陈牧猛然回头,讶然道:“蒙古人?何千户你可确定?”

  “确定”

  何立深吸一口气,道:“当时我重伤在身,听见其中数人用蒙语交谈,言称是奉了大汗之令”

  陈牧心里乐开了花,对钟月的办事能力又高看了一点,这事办的真漂亮。

  至于何立心中是否真的相信,或者说心中是否存疑,陈牧完全不放在心上,将死之人罢了,他没机会了。

  “好,何千户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本抚知晓了。”

  李忠应声而上,喊来四个衙役抬着椅子,轻手轻脚的把何立又抬了回去。

  到底是陈牧手下的兵,分寸感拿捏的极好。

  薛家被劫,锦衣卫被杀,可不是小事,乃此等大案国朝两百年仅见,用捅破天都难以形容,

  纵使景运帝对薛家再不满,那也是母族,锦衣卫更是皇家亲卫,岂能善罢甘休,龙颜大怒是肯定的。

  陈牧自然不会独自应对,之所以大半夜兴师动众把人都喊了过来,一来是这位急性子不愿意多等,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所有官员一起做个证人,否则事后朝廷调查起来,没有人证怎么行。

  “此案之重,国朝罕有,须立刻连名上表朝廷,请陛下裁决”

  陈牧提笔唰唰写了封奏本,唐师爷也快速誊抄了一份何立的口供,连同陈牧的奏本放在一起,用一个托盘一装,挨个官员面前走了一遭,这名就齐活了。

  至于下面人是否愿意,陈牧没问

  没人反对,自然都是同意的。

  陈牧看着奏本上密密麻麻的签名,很满意:“公务不是一天办的,如今天色已晚,诸位下去休息吧,明日再议不迟”

  当领导是好,什么话说出去都是令,好坏赖话都是一张嘴,事急事缓全在一念之间。

  官儿们心思各异,可也只能藏在心里,纷纷拱手告辞离去。

  陈牧端坐在大堂上假寐,一直等到东方破晓,郑维藩才姗姗来迟,讶然道:“抚台竟一夜未眠?”

  “诶,出了这么大的事,睡不着呀”

  陈牧搓了搓脸颊,提了提精神,道:“口供问出来?确定是死士无疑?”

  郑维藩叹息一声,将手上的口供呈上:“真没想到,这薛家竟如此胆大包天,抚台,您看看口供吧,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呀”

  郑维藩是从县令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官,在他监督之下,这口供做的极为漂亮,一问一答间将薛家谋逆罪名摁的死死的。

  陈牧仔细翻阅供词,很快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面说,薛明宗居然是假死?”

  郑维藩沉重的点了点头,叹道:“真国之巨贼,此人这次逃脱,恐必为大患,昔年在京城之中,我还见过其两面,竟为识出此人真面目”

  “何止您没想到,我与薛明宗交情不错,也没看出其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呐”

  薛明宗要是听见这话,他能气活过来,世家大族惯养打手,何况他本身就是替两代帝王干脏活的,手下有些人,乃在正常不过之事。

  结果人都死了,这帽子一顶接一顶,冤沉海底,再也无法翻身。

  “前辈,我等将联名上书朝廷请罪,不知您意下如何?”

  郑维藩根本未曾犹豫,接过奏本便提了名:“抚台哪里话来,出了这等大事,自当合舟共济才是,郑某又岂是那等独善其身之人”

  陈牧闻言一笑,接过奏本感慨道:“若都如前辈一般风骨,我这个巡抚就好当的多喽”

  “抚台,恕下官冒昧”

  郑维藩犹豫了一下,才拱手道:“这奏本上官员联名好似多了些,有些不符朝廷规制”

  巡抚大人为求一网打尽,连下面的佐贰官等等都签了名,这其实在等级森严的官场之中,并不合适。

  陈牧面色一僵,很快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但是名签都签了,总不能再重来吧,那他这个巡抚还要不要下面的人心了。

  “前辈提醒的对,这的确有些不符合规矩,只是如今山西动荡,官员不整,也只好如此,陛下宽仁,当不会太过苛责”

  郑维藩有心结交,这才出言提醒,听陈牧此话也就不再多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以陈牧如今圣眷正浓,国朝瞩目的状态,最多成为官场一个笑料罢了。

  陈牧其实也这么认为的,他年纪轻,为官不久,出些小纰漏,其实才是正常的。

  人设不能太完美,维持的成本太高。

  当了快一年官的陈牧,对此深有感触。

  “好,我这就安排人进京,前辈可有京中书信需要代为转达?”

  郑维藩立刻摆了摆手道:“下官京中并无好友在京,多谢抚台”

  本来郑维藩陈牧想着安排好人去京城送奏本后,他就可以休息了,没想到这边刚完事,李忠便匆匆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禀...禀抚台,何千户伤重不治,死...死了”

  ...

  何立之死没激起什么浪花,很快陈牧的这封奏疏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景运帝见之龙颜大怒,指着吴锦好一顿骂,吓的宫娥太监们纷纷匍匐于地,大气都不敢喘。

  吴锦更是抖如筛糠一般,不停的叩首认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您可千万别气坏了龙体”

  “滚”

  景运帝抬起一脚正踹到吴锦胸上,怒道:“你跪在这做什么,还不赶快派人去查,去查!”

  “是,是,奴才这就去”

  吴锦抹了把脸,爬起来一路小跑出了大殿,直到外面凉风一吹,这才涌起一阵后怕,心里也忍不住骂开了花:“小兔崽子,咱家这条老命,早晚断送在你手上”

  他自以为对景运帝十分了解,觉得哪怕皇帝暴怒,最终也不会如何,因此并未阻拦陈牧的计划。

  事实也确如吴锦所料,景运帝在暴怒之后,还是把调查的事交给了他。

  可惜他了解的是昔日的皇子朱君洛,从皇子到帝王,表面上不过一步之遥,内里变化之巨大,非常人所能知也。

  陈牧这次的计划,碰触到了国朝绝对的禁区,那就是皇权!

  人在受到危险之时,生存本能导致感知往往极为敏锐,景运帝在吴锦离去后,又一次仔细翻看了一番陈牧的奏报以及相应的口供,脑海之中薛明宗一案从头到尾开始浮现。

  “白姐姐被害”

  “诗婉被杀”

  “父皇红丸少女旧案”

  “薛明宗私通蒙古”

  “薛明理被朕关入天牢”

  “吴锦去静乐杀薛明宗”

  “薛明宗假死,锦衣卫被围杀,薛家被蒙古人救走”

  “这一切太过巧合,是天命还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