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突然出剑-《晋柱》

  女刺客对他的“表演”似乎不为所动,她的眼神依旧严肃得如同审阅祭文的祭司,声音低沉而郑重:“那么……你知道青州发生的事吗?”

  青州?马清心里“咯噔”一下,如同被重锤敲击!

  出身世家的王弥在青州扯旗造反,自号“飞豹”,裹挟饥民,声势浩大,其势力已蔓延至兖州、徐州边境,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这墨家……莫非与那青州反贼王弥有所牵连?

  一股寒意瞬间从马清尾椎骨窜了上来。

  他面上却立刻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奈,双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啪”的脆响,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刚从洛阳调任过来,对这边的事情……知道得实在不多啊!只听说青州那边有百姓闹事,官府正在弹压。”

  他摊了摊手,一脸“官场老油条”式的愤懑,“你也知道,那些官员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下面到底如何,我这样刚来的,哪里能清楚?”

  女刺客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她双手端正地放在自己跪坐的大腿上,脊背挺得更直,如同即将宣读神谕。

  她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泉水清冽,变得如同金石交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传道者般的庄严与力量:“青州王飞豹,要建立一个‘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的天下!这,正是我墨家‘尚贤’、‘平等’之道的践行!我们墨家,责无旁贷,要助他达成这一宏愿!”

  她的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着两簇火焰,紧紧盯着马清,“王飞豹曾数次带领义军进入兖州,欲救民于水火,却皆败于苟曦之手!唯有彻底铲除苟曦这颗毒瘤,我们才能真正进入兖州!” 她的声音愈发激昂,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拯救兖州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墨家子弟,万死不辞!”

  “飞豹”!马清脑中如同惊雷炸响!青州人称王弥的号,正是“飞豹”!王飞豹就是王弥!

  原来如此!一切豁然贯通!墨家重现,并非为了复兴学派旧日荣光,而是选择了与王弥这股强大的反叛力量合流!他们刺杀苟曦及兖州太守,并非仅仅是“替天行道”,更是为王弥义军扫清障碍,打开进入兖州的门户!这墨家,已然成为了王弥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一把剑!

  马清只觉得一股混杂着震惊、恍然和巨大压力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在女刺客那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马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如古井无波,甚至还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原来如此”的认同和“大业可期”的振奋。

  然而,他心底深处那根警惕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墨家?王弥?这真的是三百年前那个秉持兼爱非攻的墨家重现吗?还是……这仅仅是一个野心家借尸还魂,利用墨家这面早已蒙尘却依旧蕴含强大号召力的古老旗帜,来招揽人心、裹挟流民,行那改朝换代的勾当?

  历朝历代,打着各种光鲜旗号,实则行争权夺利之实的“挂羊头卖狗肉”之徒,何曾断绝过?

  他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女刺客那双因信念而灼灼生辉的眸子上,脑中却在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瞬间,异变陡生!

  女刺客那双原本清澈坚定的杏眼,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一股冰冷刺骨、凝若实质的杀气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出于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马清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右后方一仰!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感重新在四肢百骸中流淌,那是解毒后体力正在恢复的征兆。

  几乎在他后仰的同一刹那,女刺客动了!她身形如鬼魅般向左侧一拧,腰肢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力量!右手快如闪电,瞬间握住了悬在腰间的剑柄!

  “锵啷”一声清越龙吟,长剑出鞘。

  马清的身体在极限后仰中完成了惊险的“铁板桥”,整个腰背几乎平行于地面,全靠强韧的腰腹力量支撑。

  “啊——!”一声凄厉、短促、充满了惊骇与绝望的惨叫骤然响起!是金文的声音!

  马清的身体在“铁板桥”姿态下没有丝毫迟滞,腹肌骤然发力,借势向右侧一个迅猛的翻滚!他顺势滚出足有七八尺远,恰好避开了女刺客长剑所能及的范围,这才单膝跪地稳住身形。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惨叫的来源。

  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已然深深没入了金文的胸膛!剑尖透背而出,带出一溜细碎的血珠!

  金文原本“昏迷”的身体此刻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僵立着,双手徒劳地向上抓挠,试图握住刺入身体的冰冷凶器。

  紧接着,“噗嗤”一声闷响,如同戳破了盛满液体的皮囊,一股滚烫、粘稠、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箭,如同决堤的瀑布,猛地从金文胸前那恐怖的创口处狂喷而出!

  鲜血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然后“哗啦”一声,如同倾盆血雨,泼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也溅射到了近在咫尺的案几腿脚和女刺客的衣袂下摆。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熏草香、油灯焦糊味以及之前残留的苦杏仁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在偷听。”女刺客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铁块。她的目光落在刚刚稳住身形的马清脸上,似乎在向他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杀戮。话音未落,她握住剑柄的右手猛地一拧、一抽!

  “嗤啦——!”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利器与骨骼筋肉摩擦的粘腻声响,那柄染满鲜血的长剑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又一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猛地从金文胸前那个巨大的血洞中激射而出,溅得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