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十五节 冰原售后与能量守恒-《牛牛道士在都市》

  保温棚内温度微升,电弧炉蓝光幽微。空气里凝固的尴尬尚未被风雪吹散,又被楚潇潇呕血昏迷的惨烈刷新了浓度。

  雪鸮无声地俯身探查脉搏,幽蓝的眸子里冰湖无波。

  龙玥缩在周天身边那团“保温毯蚕蛹”旁,乖巧得像一只找到窝的幼鸟,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得逞的小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天的大号蚕蛹动了动。

  包裹严实的保温毯先是掀开一丝缝隙,露出一双深潭般、写着“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的眼睛。

  那双眼睛先在龙玥身上停了半秒(确认这惹祸精没再折腾),随即转向角落里彻底死透般瘫软、嘴角还在缓缓淌出暗红血线的楚潇潇。

  静了三秒。

  保温毯缝隙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像修理工被迫返工时认命的吐气。

  裹得严严实实的周天,慢吞吞地……从“蚕蛹”里……探出了一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去捂脸,没去整理凌乱的头发(反正也看不见),而是目标明确地——穿过保温棚内凝滞的空气,越过蜂鸟僵硬的肩膀,精准地落在那摊沾着机油味的备用保温毯上——楚潇潇身上盖的那条边缘一角。

  两根指头捻起毯子一角,一掀,一甩。

  动作流畅得像揭开水煮鱼的盖子。

  裹在毯子下浑身狼藉、汗血混杂、散发着浓重血腥和烧灼异味的楚潇潇,暴露在棚内幽蓝的光线下。

  像一块被粗暴剥开保鲜膜的……过期午餐肉。

  “啧,”保温毯裹身的周天发出评价,声音闷闷地从“蚕蛹”深处传来,带着修理厂师傅打量事故车的嫌弃:

  “漏油了。”

  “散热器……可能还爆了。”

  语气笃定得像拧了把螺丝帽就下了结论。

  他那只探在外面的手没停。

  在刀锋几人活见鬼的眼神注视下,指尖极其随意地拂过楚潇衫胸前那堆破烂衣物上方、尚算完整的几寸胸骨位置。

  动作轻柔得近乎漫不经心,像扫过蒙尘的家具表面。

  指腹掠过高烧皮肤滚烫的触感时,几不可查地微顿了一下。

  “热循环失控。”

  他给出诊断报告,简短干脆。

  “核心程序烧穿。”

  又补了一句专业术语。

  话音落下,那只悬停的手并未收回。

  掌心向下,五指极其随意地摊开,虚虚悬停在楚潇潇心口上方半尺处。

  嗡……

  无声的、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细微鸣响在棚内散开!

  一股温润纯粹的琥珀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液态星砂,毫无征兆地自他掌心缓缓流淌而出!

  不再是刚才注入龙玥体内那种温暖如春的疗愈力,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机械规整的、冰冷精准的秩序感!

  那光芒没有温度,却蕴含着奇异的结构力量!

  琥珀流光精准地渗透楚潇潇胸口的破败衣物,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仪,无视了滚烫混乱的皮肉组织,直刺其下纠缠如乱麻、被高温和内外损伤摧毁得濒临崩解的经脉网络!

  光芒所过之处,混乱如蛛网的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法则梳理,狂暴的灼热气流被强行收束、导流!

  断裂萎缩的细小经络在流光的刺激下如同枯死的藤蔓被注入生机,缓慢却顽强地……重新生长接驳!

  楚潇潇惨白的脸上,那因高烧和剧痛而扭曲痛苦的表情,随着体内疯狂肆虐的“熔炉高温”被那冰冷而精准的琥珀流光引导、梳理、强行拉回可控的“恒温循环”状态,竟肉眼可见地……平静了下来!

  虽然依旧昏迷,紧蹙的眉头却缓缓松开,急促混乱的呼吸也变得悠长均匀了几分。

  整个调理过程安静得近乎诡异。

  棚内无人敢出声。

  连炉内矿石“滋滋”的微响都显得刺耳。

  周天那只悬在空中的手稳定得如同手术台无影灯支架。

  琥珀色的流光如同精密的流水线,细致、冰冷、一丝不苟地在楚潇潇体内进行着“系统维修”。

  良久。

  光芒缓缓收敛,缩回掌心,消失不见。

  周天那只手没有收回,极其自然地——在楚潇潇刚被梳理过经脉、汗水浸透的破烂衣领处,用指尖……轻轻弹了弹。

  像是在弹掉修理精密仪器后沾染的一星半点灰尘。

  “临时管路……”

  “勉强搭好了。”

  他从保温毯深处丢出结论。

  “能不能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负责任的售后预判:

  “……看系统自检运气了。”

  收回手。

  他连多看地上“维修半成品”一眼的兴致都欠奉。

  那只探出的手慢悠悠地缩回了保温毯“蚕蛹”里,严丝合缝地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密了一些。

  彻底变成一只巨大的、沉默的灰色保温桶。

  龙玥靠在这个大号“保温桶”旁边,几乎全程目睹了这场诡异的“人型设备维修”。

  她的身体贴得更近了些,小半张脸几乎要蹭到那褶皱的深灰布料上。

  看到楚潇潇痛苦退去、恢复平稳呼吸,她眼底深处那点小得意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如同看到珍贵藏品被修补师傅随意摆弄的……轻微不满?

  她微微抬起头,侧脸对着那团沉默的“蚕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点刚苏醒的柔弱气音,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周天……”

  “学姐她……”

  “刚才……好像……骂我们了?”(指楚潇潇昏迷前那句怨毒的“好很好”)

  她的尾音轻轻上挑,像一片羽毛撩过。

  保温毯“蚕蛹”纹丝不动。

  里面没声音。

  龙玥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棚内其他人屏住呼吸。

  几秒后。

  闷闷的声音终于再次从毯子深处透出来:

  “嗯。”

  一个音节。

  “为什么……?”

  龙玥追问,声音更轻了,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点点的……委屈?

  保温毯蚕蛹又静了几秒。

  似乎里面的家伙在权衡如何用最少的话,打发掉这个麻烦的售后追问。

  终于,闷声再次传出:

  “大概是……”

  “觉得……”

  “冰激凌……化了?”

  毯子里传出沉闷的、布料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是里面的“桶”在调整姿势。

  “……或者……”

  “觉得……”

  “维修工……比破设备更不顺眼?”

  “噗……”蜂鸟这次没憋住,极其微弱的漏气声。

  龙玥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了一瞬。

  委屈?困惑?统统僵在脸上。

  连雪鸮搭在楚潇潇脉搏上的指尖都极为轻微地顿了一下。

  角落里,昏迷中的楚潇潇呼吸依旧平稳悠长。

  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雪鸮指尖敏锐的、超越人耳极限的听觉却捕捉到了异常——

  在周天那句“冰激凌化了”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潇潇平稳的心跳韵律……极其极其短暂地……

  紊乱了三拍。

  如同被无形的针……

  狠狠扎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