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琉璃裂痕-《亿万星辰属于你》

  苏婉瑜的指尖划过婚纱店橱窗里那件象牙白的蕾丝婚纱时,玻璃突然映出个模糊的黑影。她猛地回头,街角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只有手里那支燃烧的雪茄在暮色里亮成星点——那支雪茄的牌子,和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录野峰父亲常抽的那款一模一样。

  “婉瑜,喜欢这件吗?”录野峰从身后拥住她的腰,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丝绒戒指盒。他的公司上周刚拿到A轮融资,办公室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座城市的霓虹,可他左手虎口那道当年在工厂被铁屑划伤的疤痕,至今还泛着淡粉色的印记。

  苏婉瑜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那黑衣人已经消失了。婚纱店的旋转门转出串清脆的风铃,她突然想起昨夜整理旧物时,在录野峰大学课本里掉出的照片:年轻的录父站在苏振国的公司门口,两人握手的姿势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背景里飘着的气球印着“苏氏集团十周年庆典”的烫金大字。

  “下周拍婚纱照,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海边好不好?”录野峰的吻落在她的发顶,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看屏幕时眉头微蹙,苏婉瑜瞥见发信人是“匿名”,内容只有一行字:“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时,苏婉瑜正坐在录野峰开的旧皮卡副驾。车后座堆着刚买的婚纱配饰,珍珠头纱的流苏垂在椅背上,被夕阳染成琥珀色。录野峰说要去海边踩点,却把车停在了那片废弃的防波堤——三年前他父亲出海后失踪的地方,至今还竖着锈迹斑斑的“禁止入内”警示牌。

  “这里不安全。”苏婉瑜抓住他推门的手,掌心触到他突然变冷的皮肤。录野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储物格里翻出个铁皮盒子,褪色的蓝布包裹着半枚碎玉,玉纹里嵌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我爸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他从苏家工地捡到时,上面还沾着水泥。”

  碎玉突然在她掌心发烫,苏婉瑜想起母亲梳妆台最底层的紫檀木盒。十岁那年她偷看过,里面也有半枚同样的玉,只是缺口处刻着个极小的“苏”字。那时林雅琴正对着电话哭:“那批货的质检报告是假的,振国他被人骗了……”

  防波堤尽头的灯塔突然亮起,旋转的光柱扫过海面时,苏婉瑜看见礁石上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像水草,手里举着的相框在灯光下晃成光斑——那是录野峰父亲的遗照,相框边缘缠着圈黑纱,黑纱里露出半截医院的死亡证明,死亡原因一栏被红笔涂成了墨团。

  “是她。”录野峰的声音在发抖,“三年前在葬礼上送骨灰来的女人,说我爸临终前让她转交这个。”他指向女人脚下的铁箱,锁孔形状竟和那半枚碎玉严丝合缝。苏婉瑜突然想起昨夜父亲书房的灯光亮到凌晨,门缝里飘出他和赵宇轩的争吵:“那批钢筋的事要是败露,苏家就完了!”

  女人突然转身,白裙下摆扫过礁石的瞬间,苏婉瑜看清了她脖子上的玉佩——完整的一块,正面刻着“苏”,背面刻着“录”,断裂处的齿痕像被人生生掰碎的。海浪突然涨潮,拍在防波堤上的水花溅湿了她的婚纱头纱,珍珠串里混进颗暗红色的小石子,仔细看竟和碎玉里的血丝一个颜色。

  录野峰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段视频。画面里赵宇轩坐在苏家客厅,手里把玩着那半枚苏家的碎玉,身后的保险柜敞开着,里面堆满标着“不合格”的钢筋检测报告。“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赵宇轩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他发现苏振国用劣质钢筋建防波堤,那天出海根本不是打渔,是被人推下去的。”

  铁皮盒子突然从苏婉瑜手中滑落,碎玉掉在沙地上,与从女人铁箱里滚出的另一半严丝合缝。完整的玉牌上浮现出模糊的字迹,像是份遗嘱的开头:“吾儿野峰,见玉如见父……苏氏偷换建材致防波堤崩塌,吾若遭遇不测,必是苏振国灭口……”

  灯塔的光柱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女人凄厉的笑:“你以为苏婉瑜为什么非要嫁给你?她早就知道真相,想让你当苏家的替罪羊!”海浪翻涌的声音里,苏婉瑜仿佛听见三年前的风声——父亲在书房摔碎茶杯:“把录老头的船凿个洞,做得像意外!”

  录野峰的拳头攥得发白,碎玉在他掌心硌出红痕。苏婉瑜想解释,却看见他手机屏幕上跳出新信息,是她母亲发来的:“别信赵宇轩,他才是当年偷换报告的人!你爸为了护苏家,替他顶了罪……”

  防波堤突然震动起来,脚下的水泥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苏婉瑜想起上周新闻里说,这片海域的防波堤出现严重沉降。录野峰突然抓住她的手往皮卡跑,身后的灯塔轰然倒塌,碎石砸进海里的巨响中,她听见女人最后一声喊:“碎玉合璧,血债血偿!”

  皮卡冲出防波堤时,苏婉瑜从后视镜看见整片防波堤塌进海里,掀起的巨浪里裹着无数钢筋,锈迹斑斑的截面上,“苏氏建材”的字样被海水泡得发胀。录野峰的手机在仪表盘上震动不停,最新的新闻推送弹出标题:“苏氏集团涉嫌使用劣质建材,董事长苏振国被带走调查。”

  车停在婚纱店门口时,苏婉瑜才发现头纱上的珍珠掉了一半,剩下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录野峰突然转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不管我爸怎么死的,我信你。”他西装口袋里的戒指盒硌着她的腰,像颗不肯融化的星子。

  玻璃橱窗里的婚纱突然映出两个影子,赵宇轩站在他们身后,手里举着完整的碎玉牌,玉佩上的血迹在灯光下亮得刺眼。“知道这玉为什么会碎吗?”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当年你爷爷和苏振国合伙建防波堤,分赃不均才掰碎的。现在苏氏倒了,这玉该归我了——毕竟,是我把证据交给警察的。”

  录野峰的拳头挥出去的瞬间,苏婉瑜看见赵宇轩袖口露出的纹身,和当年绑架录野峰的那些人手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婚纱店的玻璃被撞碎的脆响里,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赵宇轩的父亲,当年是被你爷爷逼破产的。”

  碎玉在混乱中摔在地上,裂成无数小块。苏婉瑜蹲下去捡时,发现每块碎片里都藏着细小的字,拼凑起来竟是份完整的名单——当年参与偷换建材的人里,既有苏振国的签名,也有录野峰父亲的指纹。月光透过玻璃碎片照进来,在地上拼出条蜿蜒的血路,尽头指向防波堤坍塌的方向。

  录野峰拉着她冲出婚纱店时,苏婉瑜回头望了一眼。那件象牙白的婚纱被碎玻璃划破了长长的口子,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赵宇轩的惨叫声被警笛声吞没,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录野峰父亲的葬礼上,母亲会偷偷塞给她个红包,红包里的纸条写着:“保护好野峰,他是无辜的。”

  皮卡开向海边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苏婉瑜看着录野峰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发现他左手虎口的疤痕,形状竟和碎玉的缺口一模一样。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里,她仿佛听见婚礼进行曲在远处响起,却又像防波堤坍塌的轰鸣,震得人心头发慌。

  车停在第一次相遇的礁石滩,录野峰从后备厢拿出那半枚碎玉,放在苏婉瑜掌心。朝阳从海平面升起时,碎玉突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在沙滩上投下无数光斑,每个光斑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有年轻时的苏振国,有出海的录父,有哭着的林雅琴,还有穿着婚纱的她和录野峰,站在完整的防波堤上,笑得像个童话。

  “下周还拍婚纱照吗?”苏婉瑜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录野峰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戒指圈里刻着的“苏”和“录”紧紧挨着,像两块不肯分离的碎玉。“拍,”他吻了吻她的指尖,“在新建的防波堤上拍,用最好的钢筋,再也不会塌了。”

  远处传来渔船的马达声,苏婉瑜望着海平面,突然觉得那片海像块巨大的碎玉,一半映着朝阳的金,一半浸着深海的蓝。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被判刑,也不知道录野峰会不会原谅苏家,她只知道掌心的戒指很烫,像颗正在燃烧的星子,要把所有的黑暗都烧尽在黎明里。

  婚纱店的废墟前,警察正在清理碎片。赵宇轩被带走时,手里还攥着块碎玉,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里,似乎有无数个影子在摇晃,像那些被劣质建材埋葬在深海里的冤魂,终于等到了浮出水面的一天。

  苏婉瑜的手机收到条陌生短信,是张老照片:年轻的录父和苏振国站在刚建成的防波堤上,手里举着完整的碎玉,笑得像个孩子。照片背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辨认出“兄弟”两个字,被岁月晕染成淡淡的水渍,像滴永远不会干涸的眼泪。

  录野峰的手机响了,是监狱打来的。苏振国要见他们,说有东西要交给他。车开向监狱的路上,苏婉瑜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发现所有的建筑都像用积木搭成的,看似坚固,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碎成一地琉璃,只留下满地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监狱的会见室里,苏振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张银行卡和封信。“这是我偷偷存的钱,”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够你们重建防波堤了。信里是当年的真相,录老哥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信纸上的字迹抖得厉害,苏婉瑜看着看着,眼泪突然掉在纸上,晕开了最后一句话:“碎玉可以重圆,人心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录野峰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她看见他掌心的碎玉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里,似乎有两个影子在拥抱,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婚纱,站在永不坍塌的防波堤上,背景是永远不会落的夕阳。

  走出监狱时,苏婉瑜的手机收到条新闻推送:“劣质建材案主犯赵宇轩被判无期徒刑,涉案人员均被追责。”她抬头看向录野峰,他正望着天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去拍婚纱照吧,”他说,“用新的防波堤当背景。”

  婚纱店的老板打来电话,说那件被划破的婚纱修好了,还在上面绣了碎玉的图案,寓意“破镜重圆”。苏婉瑜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觉得所有的裂痕都有了意义——就像碎玉的缺口,看似是伤疤,却能和另一片完美契合,组成更完整的模样。

  车开向海边的路上,苏婉瑜打开车窗,风里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远处,新建的防波堤正在施工,吊车上的钢筋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无数根缝合伤口的针。录野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那句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承诺:不管过去有多碎,未来总会拼出完整的光。

  夕阳西下时,他们站在新的防波堤上,海风吹起苏婉瑜的头纱,这次没有珍珠掉落,只有碎玉形状的亮片在风里闪烁,像无数个被救赎的灵魂,在海面上跳着永恒的舞。录野峰低头吻她的瞬间,苏婉瑜看见防波堤的基石上,刻着两行字:“以玉为证,以海为盟;碎亦无妨,爱永不崩。”

  夜色漫上来时,远处的灯塔重新亮起,旋转的光柱里,仿佛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奔跑,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碎花裙,手里举着半枚碎玉,笑声被风吹得很远,像段永远不会褪色的时光,在海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把所有的破碎,都晕染成温柔的形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