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残废青年-《长生诀启,神途路开》

  凌天三人在黑家盘桓数日,这日正于正堂与黑鸦辞行。紫檀雕花案几上的离别酒尚未斟满,忽听前院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 黑家玄铁门竟如纸糊般轰然炸裂,镇宅法阵的青鸾虚影哀鸣着寸寸碎裂。漫天飞溅的铁屑中,半具人彘踏着蒲团浮空而入:青年四肢尽断,右脸焦黑的烧伤爬至脖颈,仅存的左目燃着疯狂的火焰。

  \"黑家大长老父子何在!\" 他声如裂帛,蒲团底部骤然弹出数条乌光闪闪的机关肢干。最前端两具精钢手掌如鹰爪般攥住守门护卫的头颅,两名练气期修士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瘫软如泥。

  黑鸦瞳孔骤缩。此人虽残,一身元婴期灵力却汹涌如潮,直逼自己境界。背后的缥缈、黑羽双剑自发出鞘,绕着主人盘旋飞舞,剑气在堂中绞碎数道梁柱:\"你寻的人,\" 剑尖直指对方咽喉,\"早在几年前的族斗中魂归离恨天,如今葬在黑家祖坟第三排。\"

  残废青年闻言一震,独目死死盯着黑鸦腰间的家主令,枯瘦的残肩剧烈起伏。少顷,他忽然发出嗬嗬怪笑,机关肢干在地面犁出丈长深沟:\"死了?好!好得很!\" 铁屑从他烧伤的皮肤剥落,\"既然老狗已死,便让现任家主出来受死!我这双手、这半张脸,\" 他举起光秃秃的残肢,\"都是黑家所赐!今日定要这满门上下,拿命来偿!\"

  黑鸦按住震颤的剑脊,玄色衣摆随灵力鼓荡:\"我乃黑家现任准家主,父亲外出巡视矿脉,族中事务暂由我做主。阁下若有冤屈,不妨细说。\"

  残废青年独目血丝暴起,机关肢干在地面刮出刺耳锐响:\"细说?我本是城西布衣,妻子素心温婉,那日不过出门买三颗冬笋,\" 他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却撞见黑家大长老之子当街调戏!素心不从,那畜生竟将她拖入巷尾凌辱致死!\" 青年枯瘦的残肩剧烈颤抖,\"我上黑家讨公道,老匹夫竟废我四肢、毁我丹田,用火棍烙烂我半张脸,将我像死狗般丢出门!\"

  记忆如毒藤缠上脖颈 —— 那日妻子新买的冬笋滚落青石板,染血的笋尖在暮色里泛着诡异光泽。恶少狞笑着折断她脚踝的脆响,大长老用火棍按在自己脸上的灼痛感,乞丐堆里被野狗啃食残肢的恶臭... 青年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机关爪 \"咔嚓\" 捏碎身旁石墩:\"若不是机缘巧合得遇机关大师,我早该烂在乱葬岗!\"

  黑鸦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三年前清理大长老院落时,在地窖发现的七十八具女尸,脚踝处多有扭断痕迹;想起那对父子当街强抢民女时,他们洋洋得意的模样。这对豺狼虎豹,竟用黑家的权势造下如此滔天罪孽。

  \"大长老一脉的祠堂已被我拆毁,改建为赎罪碑林,\" 黑鸦剑尖垂落,月光照在他紧抿的唇上,\"他们父子的牌位,就立在碑林最底层。如今二人早已身死,阁下又何必再添杀业?\"

  残废青年的独目死死钉在冷月霜怀中的婴儿身上,烧伤的面皮抽搐着挤出狞笑:\"若素心还在,孩子也该这般大了...\" 他猛地抬手,蒲团底部的齿轮发出刺耳轰鸣,\"大长老父子虽死,黑家的血债总要有人还!今日我便让你尝尝,妻离子散的滋味!\"

  话音未落,蒲团骤然爆射千丝万缕的机关银线,如蛛网般缠向冷月霜的襁褓。三百根淬着青芒的毒针紧随其后,破空声尖锐得撕裂空气。冷月霜瞳孔骤缩,清雨剑自袖中弹出,剑花织成水幕护住婴儿 —— 毒针撞在水幕上爆出绿烟,丝线却缠上她雪色裙裾,瞬间燎出焦黑痕迹。

  \"阁下与黑家的恩怨,何必迁怒稚子!\" 她咬牙将婴儿护在身后,剑气因灵力激荡而颤抖。青年却似未闻,机关肢干如毒蛇般探来,每一寸金属都淬着复仇的疯狂:\"无辜?当年素心买笋时,又何尝有罪!\"

  黑鸦双剑交叉挡在妻儿身前,剑气与机关术撞得梁柱震颤,却因分神而难以压制对方。眼看又一波毒针射向婴儿,凌天陡然起身,掌心赤红如血莲绽放 —— 血印神掌裹挟着灼热灵力拍向蒲团,瞬间将那机关造物焚成飞灰。

  \"冤有头债有主!\" 少年衣摆鼓荡如帆,\"你恨的人早已化为枯骨,何苦对襁褓中的婴儿下此毒手!\"

  残废青年嘶吼着从脊椎机关处喷出千缕钢丝,织成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罩向冷月霜。凌天指尖掐诀,碧岭风暴应声而起 —— 院中竹叶骤然化作青芒利刃,如漩涡般绞碎钢丝,却在触及青年残躯时悄然转向,只将其掀翻在地。

  \"够了!\" 少年踏前一步,净罪戒尺悬于掌心,却迟迟未落下,\"你若再不住手,莫怪我...\"

  \"住口!\" 青年用残余的肩头撞向石柱,机关义肢从碎石堆中探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眼中燃烧的仇恨几乎要将灵魂焚尽,却没看见凌天每一击都避开了他的要害,甚至在他撞向石壁时,暗中用灵力垫了软垫。

  阿木尔盘坐在断裂的梁柱上,用兽皮护腕弹开飞溅的石屑:\"凌兄弟又犯慈悲病了。\" 逸尘抱着膝盖蹲在他脚边,鹿角上的铃铛随着紧张的战局轻轻摇晃:\"那个哥哥好惨... 手脚都没了...\"

  黑鸦刚替冷月霜拂去裙角毒灰,闻言看向二人:\"二位不打算帮忙?\"

  \"帮什么?\" 阿木尔扯下腰间酒囊灌了口,\"那残废元婴中期,凌兄弟元婴九层,便是四肢齐全也打不过。老子上去算什么?以多欺少?\" 他抹了把嘴,古铜色胸肌在烟尘中起伏,\"再说,南域战士不打残疾人。\"

  逸尘用力点头,肉乎乎的手掌攥紧衣角:\"他好可怜... 要是打他,逸尘会做噩梦的。只要不伤到凌天哥哥,就让他发泄吧...\"

  院中,凌天的衣袖已被机关刃划开数道口子,却始终未出杀招。他看着青年一次次爬起又被灵力震退,或许这残废青年需要的不是击败,而是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 —— 为他死去的妻子,为他残缺的人生。

  \"呵... 你不敢杀我...\" 青年瘫在碎石堆里,独目死死盯着凌天,\"你也怕黑家的血债沾到自己手上!\"

  凌天沉默片刻,收起飞旋的戒尺:\"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妻子的在天之灵,不会想看你双手沾满无辜者的血。\"

  残废青年与凌天对掌时,只觉对方灵力如万顷碧波,掌风看似柔和却暗藏千钧,自己灌注全力的机关术竟如泥牛入海。眼角余光瞥见断梁上阿木尔摩挲着战刀的动作,那南疆战士的瞳孔里分明映着猎物般的凶光。他心下一横,猛地震开凌天手掌,借反震之力倒掠出黑家大门。

  \"好个能屈能伸!\" 凌天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尚有余温。

  青年残躯在街角顿住,独目回望黑家匾额,机关指在廊柱上刻下血字:\"三月后,黑家祠堂,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黑影没入暮色,只留下满地扭曲的机关残片。

  黑鸦望着廊柱上的战书,向凌天深深一揖:\"又让凌兄弟卷入是非,黑某...\" \"说什么话。\" 凌天打断他,净罪戒尺悄然缩回袖中,\"当年伽蓝学院同修时,你我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什么。\"

  冷月霜抱着婴儿上前,鬓边玉簪在残阳下闪着微光:\"凌公子大恩,我与黑鸦...\" \"快别这么说,\" 凌天笑着摆手,\"再客套,我可要赖在黑家蹭饭了。\"

  黑鸦看着少年澄澈的眼睛,终究将 \"三月之约不必插手\" 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凌兄弟万事当心。\"

  三人离开黑府时,通云城的暮色正浓。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晚风飘来,逸尘的鹿角勾住凌天衣摆,眼巴巴望着街边糖画摊。阿木尔踢开脚边一块机关碎片,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少年:\"饭也吃了,架也打了,还赖在这作甚?不去下一个山头找妖兽打架?\"

  凌天蹲身捡起一片刻着细密齿轮的铜片,指腹拂过边缘的烧伤痕迹:\"我想找到他的住处。\"

  \"找那残废做什么?\" 阿木尔皱眉,\"他都要杀你了。\"

  \"因为他不该只活在仇恨里。\" 凌天将铜片收入乾坤袋。

  南疆战士闻言挑眉,伸手揉乱逸尘的头发:\"小崽子,想吃糖画就自己去买!老子可没钱!\" 逸尘欢呼一声,鹿角上的铃铛叮铃哐啷地奔向糖画摊。

  \"走了,\" 他拍了拍阿木尔的肩,\"先陪小崽子买糖画,再去城西废巷找找看。\"

  阿木尔嘟囔着跟上去,却在路过铁匠铺时,偷偷买了把最小号的桃木剑塞进逸尘兜里。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糖画摊上的凤凰在暮色中闪着金光,而远处的废巷里,或许正有一场关于救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