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鲫鱼与机遇-《一身反骨,你叫我爱卿》

  “回陛下,老臣不知...”

  “你们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平日是不是太清闲了点?”

  应谌闻言,慌忙磕头请罪,“老臣该死...”

  “死什么?你老应谌死了,朕还舍不得。”

  皇帝将钓钩收了回来,睢茂连忙将泡的发白的蚯蚓取下,重新上了饵。

  “是是,臣知罪...”

  老应谌头上的冷汗被风一吹,直觉有些发晕。

  皇帝将钓钩抛回湖里,懒懒道:“回去吧。”

  “诺,臣告退。”

  应谌应声跪拜,谢璧高举着的一摞奏章也被内侍接了过去。

  两人恭敬的退了下去,只是走出园子后,老应谌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在地。

  “应大人!”

  谢璧到底比他年轻十多岁,连忙将其扶住。

  “无事无事...”

  应谌有气无力的说着,蹒跚着爬上了马车。

  谢璧也上了自己的马车,这才敢拿起衣袖擦掉头上的冷汗。

  脑海中不由想到陛下看到那摞沂州的奏章时又会是什么反应?

  谢璧和应谌走后,皇帝又静坐垂钓许久,才想起了那摞奏章。

  “睢茂,念。”

  “诺。”

  睢茂应道,拿起奏章,一一诵读起来,奏疏里十个有七个是为齐王请功的。

  “哼哼,”皇帝冷笑了两声,“人还未到京城,沂州的请功折子先到了。”

  半个多月前,沂州水灾肆虐,皇二子齐王奉旨赈灾。

  几日前曾上奏章,言说赈灾已见成效,奏请回京,皇帝允了。

  无风无波的水面上,浮子快速动了几下,有鱼咬钩了。

  睢茂听出了皇帝的不悦,忙堆起笑容:“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陛下贤德,齐王承欢膝下,必也学得一二。”

  皇帝瞥了他一眼,轻声斥道:“你个老狐狸,一向奸滑,谁也不得罪啊。”

  睢茂慌忙跪下,面露急慌。

  “陛下,老奴这把老骨头了,还会妄想以后的富贵不成?老奴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突然,浮子没入水里,被鱼拖走了。

  瞬息之间,皇帝猛地起身,收杆拽钩,钓上了一尾鲫鱼!

  皇帝挥手让前来摘钩的内侍退下,亲手将鱼取了下来,扔到了睢茂的怀里。

  那鱼在怀里欢蹦乱跳又滑不溜手,睢茂怕鱼跑了,好一番手忙脚乱才把鱼抱住。

  皇帝见其狼狈模样,不禁开怀大笑。

  “好了,快起来吧!年纪大了连玩笑也开不得了?跑了鱼,朕就拿你来炖汤!”

  睢茂这才爬了起来,额头上不仅有热汗还有冷汗。

  在审过库兵的第二日,钱必知就来大理寺上值了。

  萧业知道,他是来探口风的,于是便拿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抓到张家人一并禀明圣上结案,堵住了他的嘴。

  钱必知听了此话,果然不再多言。

  又将手中的一摞案卷交给了萧业,口中称赞道:

  “贤弟做事果然雷厉风行!犯官姚知远被免时还有许多未核准刑罚的案子,愚兄处理了一些,这些就有劳贤弟了。”

  萧业欣然接受,待其走后,拿起案卷查看,有些是近期的案子,还有几桩是半年前的。

  其中一个案子颇为让他在意。

  案件本身并没有特别之处,一男子因发现妻子与他人通奸,愤而杀妻与情夫,证据确凿,嫌犯认罪。

  只是特别的是,这个犯人是漕帮的人。

  范廷说要去查火炭,他没有阻拦。

  但他心中却另有猜想,京中人多眼杂,这么大规模的熔银,难免会惹人耳目。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运出城外!而水运,就是最便捷最隐秘的方式!

  在钱必知进来前,他刚刚查看了盛京的舆图。盛京水路纵横,漕运畅通,正验证了这一点。

  以核实案情为由,萧业着人将犯人提了出来。

  犯人廖四已在狱中关押了半年,今日见到萧业,情绪十分激动。

  没等萧业怎么询问,便高喊着“有案情要报,将功折罪!”

  萧业闻言,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他。蓬头垢面,反应迟钝,一双眼睛混沌发黄,透露着恐惧。但那句“将功折罪”却是说的顺溜清晰,像是早就背熟了。

  “你有什么案情要报?”萧业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

  廖四以头碰地咚咚作响,“草民只对大人一人说!”

  萧业摒退了左右,“说吧。”

  廖四抬起了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望了望周围。

  “是…是官银,草民见到许多官银!”

  萧业目光深敛,沉声道:“什么官银?在哪见的?说清楚。”

  廖四再次咽了咽口水,激动的声音发抖。

  “草民,草民曾在漕帮做事,自从一年前,漕帮每月都有从盛京到云城的船。草民抬过几次箱子,很沉,很好奇里面是什么。”说到这里,他似乎又紧张起来。

  萧业温声安抚,“你不要怕,如实说来,可将功折罪。”

  廖四声音微颤,接着道:“有一次,草民又跟着押船。夜里和几个船工喝酒,草民喝的有些醉了,就去后甲板小解。风一吹,草民有些清醒了,隐隐约约听到船舱里有人说话。”

  “说的什么?”

  “就听一人说,‘这次箱子怎么少了这么多?’

  另一人答,‘前几次太多,上面恐怕被人盯上。’

  前面说话的那人又说,‘那弟兄们的酬劳岂不是也要少了?’

  另一人又答,‘是了,这是掉脑袋的差事,稳妥些对我们也好。’

  那一人又说,‘狗日的自己盗官银,却克扣我们兄弟的卖命钱!’

  草民听到这里,才知道那里面装的原来是官银!”

  “他们可曾发现你?”

  “没有!草民听到是官银,酒立马醒了,知道他们若是发现草民偷听,必然要将我丢到金江里喂鱼!

  于是草民装作什么也不知晓,悄悄回去继续和那几个船工喝酒去了。”

  “事后你可曾查验是否是官银?”

  廖四摇了摇头,“没有,天蒙蒙亮,船就到了云城交货的地方。小人没有机会去查验。但是后面再有到云城的船,小人便留心了。

  有一次,小人趁四下无人之时,偷偷溜进了船舱。因小人会些偷摸的技俩,轻松便打开了锁,见那箱子里的确是官银!小人不敢擅动,又将箱子锁好,偷偷溜了出去。”

  萧业又问道,“他们在哪里交货?”

  “在距云城一百里处的一片芦苇荡。对面的人派小船过来装运,我们只需要把箱子装到小船上就算了事了。”

  “每月有几次去云城?”

  “以前每月两次,小人进来之前变成了每月一次,都是初十发船。”

  “他们将这些银子运到哪里去了?”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也不敢打听,怕他们怀疑。”廖四摇摇头。

  萧业思忖了一下,问道:“这些你还对谁说过?”

  廖四猛地摇头:“没有,没有,除了大人,小人未对别人讲过!”

  萧业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那你今日为何又告知了我?”

  廖四磕头如捣蒜,“大人,小人是想将功赎罪,还请大人饶草民不死!”

  萧业缓缓说道:“能否将功赎罪,待本官查探清楚,自有定论。此事兹事体大,除了本官,切勿再与别人提起。”

  廖四自是磕头应承,又被押回了狱中。

  廖四——漕帮——盗取官银——户部——张申——官银暴露。

  很快,这些关键点在萧业脑海中串联成线。

  现在,他可以确定三件事:

  一、冯贻的背后必是齐王;

  二、杀死张申和抖露官银的是梁王的人;

  三、大理寺中有梁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