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玄鸟焚巢,孤灯照夜-《纨绔六皇子,从八岁开始布局天下》

  夜色如漆,宫城沉沉,雾霭低垂在京城的屋脊檐角之间。

  似一张快要坠落的黑纱,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流苏趁夜披着粗布药篓,混入西市药铺集。

  今夜无星,正好藏身。

  他戴着覆耳的白狐毛耳帽,额前垂下一缕散发。

  被风一吹便贴上鬓角,衬得一张面庞愈发纤细、平静中藏锐。

  他借口推销寒地止血膏,循着宁凡数日前传出的谍报。

  靠近玄鸟卫在皇城暗设的“辅诊司”后堂——此处名义为行医义所。

  实则是总坛暗巢的一环,数年来拢聚了不少“洗白”的地火军余孽与梁国谍子。

  一盏青油灯在内堂角落摇曳,散发出淡淡桐油烟味。

  灯下有两名玄鸟卫披伪医袍静坐对弈,窗外白藤蔓影斑驳,在灯光映照下仿佛活物蜿蜒。

  叶流苏一言未发,默默将背篓中一小罐“黑泉油酊”递给门前老仆。

  对方接过后将罐子朝灯下一倾,嗅了嗅其中气味,眉毛一挑。

  “是北境石油味。”老仆低声道。

  “可入药,也可点灯。”叶流苏声音低哑,咬字极稳,“但用错了人——便成祸。”

  老仆手指一转,作了个“请”的手势,将他引入偏房。

  灯火转暗,门槛后,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他踏入地道,身后门扉“嗤”的一声合上,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光。

  地道潮湿逼仄,墙上有烛盏时明时暗,火光映在石砖上,似水波乱动。

  叶流苏一路行走,手指在袖中紧紧握住一枚“骨针”。

  那是苏浅浅在送他出发前亲手所赠,上刻姒族细纹——遇到“焚羽印”灼气时会泛冷光。

  地道尽头,一道朱漆木门前,贴着两条“火羽灰符”,是焚羽密契的特制封条,极难伪造。

  门缓缓开启时,一股浓重的檀木香与硫烟气扑鼻而来。

  房内陈设极为简陋,唯独正中的铜胎婴儿床最为醒目。

  那床上铺着青色鸢羽垫褥,羽尖焦黄,似久未更换。

  铜床边缘却刻着一行极细的字:

  “承平九年,腊月庚戌。”

  叶流苏心头一震。

  ——那正是二皇子宁琛传说中“夭亡”的月份。

  他快步走近铜床,指尖摩挲床沿花纹。突然,一道低不可闻的声响自床底传出。

  他反手一按,一道机关“咔哒”弹开,露出暗格。

  格内,一块半月形火玉璜静静躺着,通体泛红,纹路潋滟如流焰。

  他下意识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另一块碎玉——

  那是宁凡襁褓时随身之物,从姒瑶腰囊中所得。

  两块玉璜一触即合,边角纹路严丝合缝,仿佛一体而断。

  叶流苏屏住呼吸。

  就在此时,地道深处传来细碎脚步声。他立刻熄了火光,藏入房角屏风后。

  门扉轻响,一名年迈宦官踉跄走入,手中抱着一堆包裹与古账簿,脚步虚浮,却眼神清明如水。

  他跪在婴儿床前,喃喃低语:

  “旧主弃子,焚羽印起…咱家藏了二十年,是时候了……”

  他取出一枚薄刃,从指尖划出一道血痕,用手指蘸血在床底涂写,竟是几个字:

  “真皇子…背有七星。”

  ——

  叶流苏在屏风后屏息静听,铜床前那名老宦官的声音却愈发虚弱。

  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从肺腑里抽出残余气息。

  他将血字写完,手一颤,瘫坐在地,仰面朝上,口中喃喃:

  “那孩子……那孩子若还活着……定会回来问个清楚吧……”

  指尖垂下,血痕滴落铜床边沿,染红那行“承平九年腊月庚戌”的刻字。

  与此同时,那块拼合后的火玉璜忽而泛起微光,照亮屏风后叶流苏苍白的脸。

  他凝望着那老宦官逐渐停滞的身形,神情复杂,一言不发地缓缓走出藏身之处。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与之伴随的,是地砖下沉重滑动之音,像是另一处机关被触发。

  叶流苏迅速将火玉璜与账册包裹入药布之中。

  就在即将推门离开的一瞬,他回头看了眼老宦官倒下的身影,低声道:

  “你守了二十年,我会替你告诉他,火种没有熄灭。”

  他回到辅诊司地面时,夜雨已淅淅沥沥落下,风夹着冷意,打湿他额前几缕发丝。

  但他没注意那雨从何时开始,而是突然意识到:那雨,是“黑”的。

  叶流苏抬头,只见京城西南方向的天幕被一团灰黑的烟霾吞噬。

  浓稠如墨,一道血色火线从地平线延伸,隐隐映出硫焰熔炉的轮廓。

  玄鸟卫焚巢了。

  ——

  与此同时,北境边地,宁凡正从地图前抬起头。

  一块染血的竹简被摊在桌案,旁侧火盆中火焰摇曳。

  映照出苏浅浅刚自火帐中归来的面容,白发微湿,金丝在灯下如铁丝灼烫。

  “京城那边……动了。”宁凡低声道。

  苏浅浅将地图摊开,一指按在皇城西南角落,“辅诊司”的位置赫然位列其上。

  旁边圈着一个模糊的红点,那是她数日前留下的感应信标。

  用姒纹蚀刻在纸上,一旦有大规模火元素聚集,便会染色。

  “玄鸟卫焚巢自保,是为灭口。”她语气平静,眼底却泛起一道凛冽寒光。

  “那套换婴契的证据……极可能藏在那座巢穴最深处。”

  叶流苏的声音,从屋门外传来,他披着沾雨的斗篷走入,额角有血丝,肩头紧紧背着那个药布包。

  苏浅浅一眼便看出那包裹中藏着异样,唇角轻动,却未开口。

  宁凡站起身,负手走到他面前。

  “可敢以命相证?”他问。

  叶流苏点头,将包缓缓递上:“那孩子……若真如你所怀疑,不姓宁,也不姓梁。”

  宁凡的眼神,在火光中骤然一凝。

  ——

  营帐内,火光跳跃,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焦灼的油气与湿雪的冷味。

  宁凡低头望着那枚火玉璜,它形如半月。

  赤纹隐匿,唯当光火正映时才浮现一道蜿蜒似“凤尾”的裂痕。

  他记得这形状——在一次夜宿于姒瑶旧帐时,无意中于锦被暗层中,抚触过同样的纹路。

  “为何现在才交出来?”他忽问。

  叶流苏沉声答:“因为先前还不能确认这玉璜与焚羽印相关。”

  “今日在玄鸟卫密室所见,确认了这枚是用于‘皇子认契’的火印引子。”

  苏浅浅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宁凡肩背。她低声道:

  “你可还记得,幼时染伤之地,是否……从未痊愈?”

  宁凡没有说话,默默褪下战袍。他背部瘦削,肩胛骨间。

  皮肤上一道暗红色的旧疤呈半月形,自出生以来就未曾褪褪。

  彼时太医说是“先天胎毒所致”,再无人提起。

  苏浅浅手握玉璜,缓缓贴向那处疤痕。

  火玉未接触肌肤,便泛起炽热白光,刹那间疤痕下炸裂出七道金丝微芒。

  如星点隐耀,呈北斗七星之势,逐一点亮在宁凡背上。

  整个营帐霎时间寂静如夜雪压林,只剩火盆中“嗤嗤”燃烧声,仿佛连空气都屏住了呼吸。

  叶流苏喃喃:“……七星痣……果真……是他。”

  苏浅浅眼眶湿热,捂住口鼻,眼前这位披甲而立的北境之主。

  曾被称“病弱庶子”、被迫寄养边境牧场,如今却在七星火光中,照出那深埋多年的真相。

  宁凡缓缓转身,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七星……若真天命所定,我不以此为傲。”

  他望向窗外夜色,燃烧的玄鸟卫巢穴仍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翻涌火光。

  “——因为我更愿意,是靠我自己的火,把这片土地烧出种子的地方。”

  他说着,转身从火盆中取出那旧诏书残卷,墨迹未干的圣旨碎页,在他掌中渐渐卷起。

  苏浅浅默默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火光间。

  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幕上,缠绕如结,动也不动。

  她低声说:“但若那是你的命,我便以我血,为你点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