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何为「剑圣」?(一)-《断刃残书》

  睁眼所见便是陌生的天花板,罗崇阳对这种经历并不陌生。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重伤昏迷的次数不少,卧床养伤的时间甚至比身体痊愈后的正常状态还长。

  久病成良医,这套流程自然熟的不行。

  果然,叶知秋就坐在床边,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她这次将米夏搂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一样。

  罗崇阳有些诧异,因为他印象里米夏一般不会和他以外的人有这么亲昵的举动,而且这两人应该也没熟到这种程度。

  蔺无心坐在另一边,见他醒了便向叶知秋吱了一声。

  没有放开怀里抱着的米夏,叶知秋说道:“不用担心,伦敦暂时还在我们的掌控下,这里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罗崇阳松了口气放下心来,随即又想到了重伤昏迷前的情景,问道:“她死了没?”

  他话里说的“她”当然是指第二十三剑圣石逐君。

  叶知秋服气的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还活着,但短时间之内没有战力,你不用担心。”

  罗崇阳看了一眼蔺无心,再度转头对叶知秋说道:“她是来杀蔺无心的,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

  “是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我没有。现在我仍然是复兴势力代理领主,她甚至还想要喊我去给她治伤,说明没拿我当外人。”

  “有没有可能是圈套?”

  “她的伤很重,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设圈套来对付我,因为打不过。”

  “既然如此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杀了她?”

  叶知秋一脸无语的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少年,心想这是发什么疯?

  “好不容易没暴露,如果这个时候杀她,那伦敦就肯定待不下去了。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们能去哪?所以现在更不能动她。”

  罗崇阳沉默良久,无奈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叶知秋说道:“我怕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后就没法杀她了。”

  第一次在罗崇阳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叶知秋不禁也有些好奇。

  “石逐君真有这么强吗?”

  “知秋姐,你别怪我话说的难听。现在的我和你联手面对韩承衍那种水平的人可以说手到擒来,但哪怕韩承衍和你我联手在她面前也撑不过十招。”

  叶知秋对韩承衍十分了解,虽说不喜欢他的为人,但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韩承衍的实力,因此也讶异于罗崇阳对石逐君的评价如此之高。

  “就算是那天遇到的「拉斐尔七世」和之前见过的女王,带给我的压力也没她大。我也用剑,所以这方面的体会更加的深刻,如果不是她忌惮那把折刀外加我运气好出其不意不择手段占了她便宜,那我们三个当时就死定了。”

  听到这话,米夏有些不服的插嘴道:“最后那一剑你也看到了,未必不行……”

  “如果不是她之前就身受重伤,你们甚至可能没机会出那一剑,而且我感觉她没受伤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正面接不下来。”

  米夏没有反驳,因为她也用剑,所以能明白罗崇阳所言非虚。

  那个人的一身境界、手段和修为实在是太可怕了。

  转头看向一直咬着嘴唇保持沉默的蔺无心,罗崇阳说道:“既然现在不能杀了她,以后她肯定是要来杀我们的。同为「剑圣」,你肯定对她有所了解,至少比我们知道的多。给我们讲讲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算知己知彼,方便提前做些对应准备。”

  眼见话题递到自己这儿,蔺无心也知道事关重大,仔细回想那些往事,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我和石逐君不是很熟,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几次为数不多的会面和平时听到的那些传闻而已……”

  ……

  利刃势力下属武装派别众多,其中尤以逆刃修道骑士团的诸位剑圣为最。

  但在如今这个冷兵器本就逐渐式微的时代,逆刃修道骑士团正面临着千年未有的衰落。

  麾下诸位剑圣先是在贝加尔湖畔被那两柄剑杀一了通,紧接着又在千禧年圣战里损失惨重。

  几乎没剩下多少的老人无奈,只能将位置放开腾给年轻人们。

  当然这种现象在千禧年圣战后的教会下属势力里已属常态,但逆刃修道骑士团有个独特的传承方式。

  除了由势力领主兼任的「第一剑圣」外,其他「剑圣」之间的序列于实力无关,只关乎于成为剑圣的先后顺序。

  第二剑圣和第二十三剑圣的序列之差只是因为前者获得尊称的时间早,并不代表强弱。

  而想要成为新一任「剑圣」,除功名外必须获得前任剑圣某方面上的认可。

  举例来说,如果想成为第七剑圣,便要首先获得第六剑圣的认可。

  如果有哪位剑圣陨落或因为其他原因被除名,自他排名后的诸位剑圣按自身次序依次前移一位。

  这种古老的习俗意在于通过传承保证修道骑士团整体的实力和境界不会太难看。

  无论是缪尔,蔺无心,莫名还是石逐君,甚至包括当年罗崇阳的母亲,那位强大的前第二剑圣都不能免俗。

  当年蔺无心入团时的考验便是因为她横剑于身前的防御令第十六剑圣束手无策,故而认可并赠与其「第十七剑圣」之名。

  但这种认可只凭前任剑圣心情随意指定,而年轻人往往都有些不着调,故而也会有一些人根据自己的喜好设置“认可”的难度和方向。

  比如第十九剑圣莫名,他给第二十剑圣的考题就是要一分钟内用剑在石壁上刻下一篇《颂「第十九剑圣」赋》,不但对剑术造诣的要求极高,连文笔甚至字体也要让他满意。

  然而这个考核制度和逆刃修道骑士团的序列却只到「二十三」为止,因为有一年出现了一个妖孽般的天才。

  在诸位剑圣亲至见证下的入团仪式上,身为考官的第二十二剑圣当场毙命,连她一招都没能接住。

  那个怪物就是后来的第二十三剑圣石逐君。

  第二十二剑圣身个老实人,他给出的考核是要求能斩出令他满意的一剑。

  石逐君上去斩了一剑,然后他就死了。

  死了,自然没法否认自己对石逐君有什么不满。

  石逐君理所当然的被任命为「第二十三剑圣」,然后因为「诛杀同袍」的重罪被利刃势力移交给了审判势力。

  审判势力司掌持律惩戒,负责处理所有教会内部成员对教典戒律的违规行为。

  在审判大会上,石逐君把审判长和律师连带着陪审团都骂了一遍,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她在考试,考试内容是出剑,她照做而已。

  至于接不住导致身死道消,那是考官自己的水平问题,和她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律师还是陪审团都被她这通发言堵的说不出话,却也着实无法反驳。

  官司一直打到了审判势力最高宗教裁判所,最终那位着名的大审判长在翻了无数教典、卷宗和历史文献后挠了挠头,说道:“要不去问问征伐圣女吧?”

  征伐圣女现世成名已逾千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由她决断相信所有人都没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石逐君又被转送到了征伐势力的空艇上等待着那位传说中大人物的断诀。

  圣女看了她一眼,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头没脑的话。

  “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序列修女?”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因为「序列修女」是征伐势力里仅次于征伐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一共也只有八位,地位隐隐在利刃势力的「剑圣」之上。而且,「序列修女」的任命从来都不靠功名,而是征伐圣女亲自指名。哪怕当事人事前从属于其他势力,征伐圣女的任命就是可以不讲道理的直接让其转职进入征伐势力。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任命不合规矩,但所有人也极为默契的对这种乱命保持着沉默和无视,因为没人敢管。

  难道征伐圣女是想对石逐君出言维护来保她?

  就在那些围观审判的大人物都震惊的时候,石逐君的回答再一次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没兴趣。而且那种境界我凭自己也能到,不需要别人帮忙。”

  她居然就这么直接拒绝了征伐圣女抛来的橄榄枝。

  那可是征伐圣女的任命,没有哪个人会蠢到轻慢这种荣誉。

  就在所有人为她的傲慢和对征伐圣女无礼所愤怒时,征伐圣女反而并未生气,而是颇为欣赏的夸赞道:“嗯,你比我想的更优秀,来当「序列修女」确实是屈才了。”

  这场着名的谈话很快引起轩然大波,石逐君的名字也响彻教会十三势力下辖的所有武装派别。

  当「序列修女」居然还是屈才?这得是多恐怖的天赋?

  但那可是征伐圣女亲自评价,又怎会有假?

  圣女说完话便直接离开,也没说怎么处理。

  没人敢处理石逐君,因为征伐圣女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怎么处理?谁敢处理石逐君?

  毫无意外地被当庭释放,石逐君就这么回到了利刃势力,仍然位列第二十三剑圣。

  然后她下达了成为「剑圣」后的第一条命令——从今开始,不会再有第二十四剑圣,以后陨落的剑圣也不许补位,如果有人不同意,打赢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