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名为引,愿为舟-《新人写作技巧》

  晨起风急,竹叶翻飞。

  我照旧焚香,擦拭案上的笔砚。

  门未开,却有人影已至。

  是一名黑袍道者,脚步无声,神色寂寂。

  他抱着一个漆黑木匣,木匣上有朱砂封印。

  我示意他坐下,他并未落座,而是将木匣置于案前。

  “李师,匣中乃我族之魂灯。”

  “每百年必重塑其名,以定血脉所归。”

  “今至第十六代,愿请李师赐灯名。”

  我微怔,这种事,极为罕见。

  魂灯,为古族所炼,灯火不灭,则族运不绝。

  我唤出识灵镜,照向木匣。

  火光摇曳,隐隐可见一缕血色光芒,在灯芯处轻轻跳跃。

  我沉思许久,执笔落墨,写下一字。

  “燊。”

  “火三叠,不息不灭。”

  “为族之根,为魂之源。”

  黑袍道者恭恭敬敬将名纸贴于灯匣之上。

  他低声道谢,转身离开。

  那匣子在他背后微微发光,仿佛被名字唤醒了沉睡的脉络。

  午后,门外传来嘈杂声。

  我推门望去,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三岁孩童。

  那孩子歪着头,鼻涕横流,手里握着个木剑。

  妇人抱拳。

  “李师,这小子天生反骨,取名三回都养不住,昨儿还从村头跳河里。”

  “我想求个能‘压得住他’的名。”

  我看了孩子一眼,他眼珠子乱转,满脸不服。

  我笑着蹲下身来,问他:“你叫什么?”

  他哼哼唧唧:“我叫‘铁锤’,但我不喜欢!”

  我心中暗笑,提笔书名。

  “峙川。”

  “峙者高立,川者广流。”

  “愿他既能如山峙立,也能如川自持。”

  妇人接过名纸,再三道谢。

  那孩子抬头看着新名字,咧嘴一笑,似是莫名喜欢。

  夫妇道别后,我回到书桌前,刚落座,便有一名青衣书生快步而来。

  他脸色焦急,怀中抱着一个锦盒。

  “李师救我,我这会被逼着联婚,三日内需为未婚妻取名,若起得不妙,恐招家族非议。”

  我挑眉,示意他打开盒子。

  盒中是那女子的生辰帖、画像,还有她亲手写的一首诗。

  字迹柔婉,意境清奇。

  我细读良久,问:“你可知她所愿为何?”

  书生叹息。

  “她想远游四海,愿得一名能载心志,而不囿家门。”

  我沉吟良久,写下两个字。

  “沐遥。”

  “沐者水恩,遥者天心。”

  “此名虽柔,意在无垠。”

  书生接过名纸,目光渐亮。

  “好,我去求她父母同意,不压她志向。”

  我点头,看他快步离开。

  案上的茶已凉。

  我起身换茶,忽闻屋檐之上落下一人。

  那人衣破血斑,背后生翼,眼神却温和。

  他躬身道:“我来自羽族。”

  “天降劫火,吾族无处可栖,族长之子新生,族中长老欲求名,能镇劫气,护族运。”

  我请他入屋,他却摇头。

  “我羽翼染劫,污李师清地。”

  我打开门窗,取出一张碧符灵纸,命他将名印于羽上。

  他拔下一根羽翎,捧在掌中。

  我落笔,风起云涌。

  “羲泽。”

  “羲为炎日之始,泽为润物之恩。”

  “愿其一生,有光不焚,有泽无灾。”

  羽者收起名纸,深深一拜,振翅而去。

  我目送他离开,窗外残阳染红天际。

  正欲合卷,却听门外狗吠连连。

  一老汉拎着麻绳进门,绳后牵着一只高大的黑狗。

  “李师,我这狗快成精了。”

  “前日夜里开口喊我‘老王’,我心都吓碎了。”

  “但我舍不得它,想给它起个正经名。”

  我笑出声,蹲下看那黑狗。

  它眼神明亮,毛色油亮,尾巴甩得极欢。

  我拍了拍它头,落笔写名。

  “啸岩。”

  “啸者鸣于林谷,岩者守于山野。”

  老汉咧嘴笑了,连连称好。

  “好,好,这名字有仙气!”

  他拽着狗离开,那黑狗回头望我一眼,似是感激。

  天色渐暗。

  我收拾完纸笔,正欲歇息,却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个小和尚,年不过十二,手里拿着一串残旧念珠。

  他坐在门槛上,低声说道:

  “师父圆寂了,塔未建,徒未成。”

  “我想为他的舍利子取个名字。”

  “他走时说:‘名字若在,心就不散’。”

  我问他师父法号。

  他说:“禅净。”

  我低头默思,泪意不自觉浮于眼眶。

  提笔写下三字。

  “空莲子。”

  “空为悟,莲为心,子为传承。”

  “他已化作莲种,留在你心里了。”

  小和尚接过名字,合十行礼,眼眶通红。

  他步履沉稳地离开,夕光落在他光头上,仿佛洒下万佛金光。

  夜深,院中风起。

  我推开门,望着那一夜星辰。

  今日日名十三,一笔一心。

  世间无名者众,而愿得好名者无数。

  我所做的,不过是用纸笔,为他们送上一盏灯。

  愿灯照人心,愿人不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