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祭台塌陷-《牙行诡事》

  “再过几日是漕帮兴建的第十五个年头,我帮逢五要大办祈福祭典,按照惯例大当家会带头祭拜,还会在之后的宴席上,到帮众的桌中敬酒,只是如今他这状况,不知还能否如此操持。”闫小渔的声音有些低落。

  漕帮大当家一直是支柱一般的存在,当年带着漕帮风霜雪雨地闯过来,成了水运第一帮。

  且海纳百川,不计来历,收容了一批无处可安的难民贫户。

  给了他们安身立足的机会,也给了重新开始的希望。

  这也是朝廷一直对之默许与扶持的原因,毕竟将这部分人矫向正途,也对周遭的太平安稳起到了作用。

  虽然如今他近乎隐退,但影响尚在,帮众皆仰重,因此闫小渔有如此情绪也不足为奇。

  但此样信息颇为有用,苏昭决定回去和沈砚季有然商议一下。

  临行前苏昭多给了酒楼老板一些钱银,告诉闫小渔若得空可来此处点些吃食。

  闫小渔好一通感谢。

  回去路上,绕到牙行。

  门已修缮,紧锁闭关。

  沈砚本曾提出要寻人将铺内也一并修缮,被苏昭拒绝。

  牙行中有她千般秘密,如今长福伤病在榻,她又忙着查理案件,没人能盯看监工,只能待诸事有了眉目再说。

  不过如今的事端,仍与季尚书丝缕勾缠。

  她立在这迷雾间,能做的也不过是竭力拨开,理出关要的线头,再一举攥住。

  苏昭伫立片刻,转身决定回去,却忽然被一样事物吸引注意。

  在后窗边的角落,静静落靠一块木牌。

  苏昭捡拾起,翻过正面,却是一怔。

  她顷刻将其攥紧,调头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抵达码头时,又是夕暮时分,金红光晕漾在波中,像撒了炼金铁水。

  不同于往日的人货繁忙之景,脚夫或拖或扛,将各式木料运向正前。

  而那片空场,已搭起半架楼台的轮阔。

  宴平正站在其下,负手而立,扬声道:“各位弟兄,此番决议兴办祭祀庆典,一来是为大当家身体康复加以庆贺,二来也是为庇佑航船兴安。

  时间紧赶,大家劳顿,我代表其余二位当家多谢诸位。

  待到祭台建成,大典当日,大当家会亲自拜会,我宴三也承诺,自饮三碗,聊表心意!”

  一呼百应,号子震天。

  但苏昭步伐不减,快步而去,有宴平身边的随从闻声侧头,被她目中厉色而惊,拔刀要拦,被宴平抬手止住。

  “苏掌柜。”宴平抱拳。

  却见一样事物从苏昭手中极速丢掷。

  宴平抬手接住,竟是漕帮的出入门牌。

  漕帮门牌分几种,其中三当家麾下,皆有一方铜板形状的刻纹。

  “三当家,你猜此物,来自何处?”苏昭字句清晰。

  宴平在手中掂量着,眸色凝如幽潭。

  苏昭冷笑一声,“此物来自我牙行中,这便是你的,不曾跟踪?”

  “苏掌柜,此事我确实不知,你给我三日,我定给你交代。”宴平郑重道。

  “还想拖延?”苏昭字句切齿,“三当家,我只要个痛快话,我店里那对母女,究竟是不是被你掳走!”

  “老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做这等勾当?”忽而一道清越之音。

  周遭纷纷拜礼。

  苏昭回头,二当家宴邈,一袭白衣,手持羽扇,不知何时到临。

  “二哥。”三当家颔首。

  “苏掌柜,又见面了。”宴邈礼数周正地一揖。

  苏昭应了一应,但怒色未平。

  宴邈道:“老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哥,这是我的私事。”宴平语气无波且疏离。

  “私事?”宴邈蹙眉,“我执掌漕帮戒律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帮中兄弟还有私事可言。”

  宴平神色有些不耐,“三哥,我与苏掌柜这桩事,一不关航运,二不在漕帮地界,不是私事是什么?

  我怎么不知,帮中戒律经二哥一接手,就不容人有私?”

  二人话中一时暗中有刺,互相戒防。

  早年听闻,三位当家拧成一股绳结,才能其利断金。

  如今得见,竟是另一番光景。

  但苏昭也不便继续争执,毕竟她一腔恼火,孤身而来。

  于是冷冷插语:“三当家,三日后还没定论,咱们衙门见。”

  其实她也知,单凭一块门牌,并不能定罪。

  但如今种种迹象,又实在与宴平脱不开干系。

  只有一赌。

  她说罢,不再多留,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前方的搭台处传来震耳的鸣吼。

  苏昭下意识望去,却猛然瞪圆眼眸。

  只见那已搭了大半的台架忽而摇晃倾斜,原本攀爬其上的帮工来不及撤下,似饺子下锅,跌落到地上,随即木板塌陷,激起烟尘弥散,再看不清。

  宴平只愣了一瞬便仰头吼道:“快去救人!”

  说罢大步而去,没入了滚滚黄尘。

  原本要走的苏昭定下脚步。

  烟尘之中,哀鸣声、呼救声络绎,她也不觉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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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再势单力薄,也有一双手,能拽一个是一个。

  苏昭轻轻挥开尘土,小心翼翼行到了近前。

  塌势已停,但此前在上面做工的帮众被压在几层乱木中,不断有伸出摆动的手,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四下都是乱奔的人。

  宴平带了一队在其中竭力维持稳序。

  宴邈则带了另一队接应被拉拽出的或死或伤的弟兄。

  苏昭跟着宴邈的人走,帮忙初断抬出的人可还有活气。

  一直到天大黑下,仍是一派慌乱景象。

  码头上堆的都是伤病程度不一的帮众,其中亡故的已用草席遮挡。

  还有那些未能救出的,仍有人在抬开废料翻找。

  苏昭一身泥泞,呆坐在地上。

  那些伤员或死者络绎在她手下经过,每搭一段脉搏,心中都忍不住揪起,生怕没有一丝生息。

  这些不过是寻口饭吃的苦命人,搭建祭台亦是为了祈求福泽,偏偏他们却命丧其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苏掌柜。”宴邈的白衣已然被血色与尘泥染透,但面色肃敬,躬身一拜,“多谢出手相助。”

  “我没能做什么。”苏昭低沉道:“二当家不必顾及我,一切以救人为重。”

  宴邈又道了几声谢后,言辞坚决:“接下来交由我漕帮自行处置便是,苏掌柜还是先行回去休整。”

  苏昭本想拒绝,但宴邈仍是躬礼的姿态,执着送客。

  她只好无奈起身,本走出几步,忽而脑中闪过那个俊秀明朗的身影,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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