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依计行事-《牙行诡事》

  季有然一怔,随即笑道:“普通同窗罢了,如今人家是殿前红人,我一个小小五品,哪里攀得上,父亲问这个是?”

  “没有最好。他与你兄长之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你如今是季家唯一的儿子,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时刻谨记自己代表着季家。”

  季有然回身,他面上带笑,但笑意未达眼底,“父亲,怎么咱们季家大少爷,在外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的时候,就不用代表季家谨慎,剩了我一个倒畏手畏脚起来。”

  他不待季尚书回答,便推门而出,“啪”一声,惊起院落几只鸟雀。

  连带着守立门前的季铎都是一怔。

  “大管家。”季有然见他,唇角轻勾,“等得正好,我为咱们季家花了笔钱银,父亲已经同意找你支取了。”

  季铎恭顺道:“二少爷需支多少?”

  “五……”季有然顿了下,“一百两。”

  鸡腿连打点共值五两,其余都算精神补偿。

  “那请少爷随老奴来吧。”

  “大管家,咱们家今天谁登门了?”

  季铎目光一闪,“老奴不识。”

  “还有您季大管事不识的朝中之人?”

  “二少爷,就别套老奴的话了,不然老奴再多给您支五十两?”

  *

  “尚书大人家的这位二公子,倒是有趣得紧。”

  季尚书的书房中,屏风后,踱出一人。

  他一身粗简布衣,样貌平凡,似从街上随意抓出的一位,亦可随时融进人群中。

  季尚书未语。

  “不过他既然称与沈砚不熟,也可能是我们的消息谬误,终归谨慎一些,没有错处。”那人坐到了空位上,端起了那半盏茶,“毕竟,我们前脚送人到了苏氏牙行,后脚沈砚就到了,若不是及时托了指挥使的名号,当下他便发现了。

  抛开他与您家大公子的种种恩怨不提,深究下去,莫说是冲着大公子,就说是为了带出您季尚书,也未可知。”

  书房中的阴沉之色,尽数投进季尚书的眼眸中,晦暗如深,“之前我便说,走官署通运的路径,甚至再不济,我去请宫中的门路。

  守城卫再受命严查,也要掂量掂量货主是谁,哪敢鱼死网破。

  你们倒好,偏要找了家民间牙行,不仅让那竖子沈砚盯上,如今更是计划尽毁,满盘皆输!”

  “请宫中门路?”那人冷笑一声,“季大人,您还当,现如今的世道,是五年前那时?

  上头那位,看着一派温厚,实则呢,稍有差池,便斩除果断。

  当初荆州水患,那知州不过贪了点墨,亦没影响百姓存亡,结果得了什么下场?斩首,全家流放。

  况且。”那人轻轻一停,“大人有所不知吧,荆州那案子的办处,也与沈砚有关。

  您尽可去守城卫那打听,可敢对他请的旨意放水而为。”

  季尚书眸光一缩,“那牙行可有问题?”

  “牙行是三年前开的,掌柜的本事不错,短短三年就成了这一带的翘楚。

  她身份是买的,不过有破绽的人才便于掌控,但太过详细也来不及探查。

  原本也无需探查,毕竟她在计划中应该成为一个死人,可是如今嘛,倒是还需深挖。”

  “连身世都不探查清楚的人,你们也敢用!”季尚书一拳砸在桌案。

  “季大人,用人不疑,别忘了,是您找到的我们。

  眼下这些市井小人的琐碎之事都是其次,如今被沈砚关在牢里那位,季大人如何决断?”

  季尚书的手,死死握紧,咬牙一字字道:“想办法除掉,就像最初的计划一般!包括那两个市井小人!”

  “在大理寺牢狱里杀人,和在城郊破庙里杀人比,可是难比登天啊,况且,还是一杀杀三位。”那人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

  “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得加价的意思。”那人微微一笑,甚至有几分憨厚。

  季尚书死死看他,“你们究竟还要提多少要求,难不成为了达到这些目的,才故意失手!”

  “季大人,没有人会为了故意失手而折损一名死士,我们培育一名死士是要花数不胜数的代价,而这一切,都因沈砚。”那人切齿,“所以加价,我自认为并不算过分,顺便再附赠您一位,您只赚不亏。”

  “你是说?”

  那人在桌上用手指轻轻划写了一个“宋”字。

  季尚书冷哼一声,“如此大费周章,倒不如直接将沈砚除掉。”

  “除掉沈砚容易,他身后那位呢,大人能确保全身而退?”

  季尚书沉默许久,微微颔首,“其余姑且好说,主要还是他,被沈砚扣在大理寺,继续下去夜长梦多。”

  “大理寺也尽在我们掌控,不然季大人以为,是谁给御史台张大人传的信。”那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我不多留,下月十五,水上有批货,全靠大人通融了。”

  他抱拳而礼。

  “等等!”季尚书伸手。

  那人停步。

  季尚书迟疑开口:“他……”

  那人了然笑道:“大人放心,贵夫人不是心心念念准备了不少餐点,到了那边,大公子也是能吃到的。”

  他踏入季府园中,含胸猫腰,竟再难分辨与寻常仆从的分别。

  *

  苏昭做了梦。

  梦里有人将她困在一方笼子里。

  大小仅够她蜷缩,纹丝动不得。

  周遭尽是一片黑暗,忽然不知在哪儿点起了一簇亮光。

  她被晃得眼前迷蒙,好容易对了焦。

  却如遭雷击。

  栅栏外,竟是一双双眼睛。

  一眨不眨窥着她。

  她大叫一声醒来,一把掀掉扣在脸上的帽子,却猛然又对上了一双藏匿在栏杆后的眼。

  下意识挥手击去。

  对方吃痛地怪叫,捂着半边脸,向后仰倒。

  苏昭这才看清,竟是长福!

  “东家。”一栏之隔的长福呻吟着,“多亏我平日夜里叫你都是隔了门,也幸好你那短刀让官差收走了,不然我的小命恐怕就没了。”

  眼下已入夜,牢墙上窄细的窗户外不透一丝光,

  “对不住对不住。”苏昭连声致歉,低声道:“我是让梦魇住了。”

  长福了然道:“你莫不是又梦了那畜生?”

  苏昭未语。

  “东家,那畜生都死透了,是咱们一起亲手埋的,你不要总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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