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火熄字生,谁在立碑-《孤凤栖凰》

  林清梧雷厉风行,正气归典的余韵还未散尽,她已然瞄准了下一个目标——把《新典·摄政篇》焊死进大胤的律法里!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往小了说,是她林清梧巩固权力的关键一步;往大了说,那可是关乎整个大胤王朝未来走向的国本大事。

  三天后,文相府内,气氛肃穆得让人喘不过气。

  六部尚书一个不少,全都到齐了。

  林清梧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摩挲着一枚扳指,那是沈砚之送她的,说是北境的压惊石,戴着能心静。

  “诸位大人,今日请各位前来,是为了商议《新典·摄政篇》入律一事。”林清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刑部尚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捋着胡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文相大人,此事……恐怕不妥。祖制之中,并无文相监国入律的先例啊。”

  言外之意,你林清梧再厉害,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林清梧听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愠色。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刑部尚书一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

  “呈上来。”她吩咐道。

  立刻有雪蚕卫上前,将卷轴展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份拓本,一份皇帝遗书的拓本。

  林清梧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拓本上的一行字上,缓缓念道:“清梧有正气……”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臣,语气平静地说道:“先帝遗命,可为律引?”

  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了所有人的质疑。

  先帝遗命,那是金口玉言,谁敢反驳?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林清梧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帮老家伙,还想跟她玩儿?

  呵呵,太年轻太天真了!

  回到文相府,夜已深。

  林清梧坐在书房里,借着烛光,翻阅着《南宫问对录》。

  谢昭容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大人,夜深了,喝碗药吧。”谢昭容轻声说道。

  林清梧放下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昭容,你去办件事。”她吩咐道。

  “大人请讲。”

  “在《南宫问对录》终卷,加注一句——道统不系于位,而系于心。”林清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奴婢明白。”谢昭容领命而去。

  当天夜里,文察院的“漏阁”,悄悄放出一条密讯——文相大人,即将立新祖庙,祭祀“文心先贤”!

  这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人骚客们奔走相告,热血沸腾;而那些心怀鬼胎的旧势力,则开始坐立不安……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沈砚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调查。

  西苑祭井案,看似只是一起普通的祭祀事件,但沈砚之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他调集了雪蚕卫,对所有涉案人员进行了仔细的盘查,最终,在那些老宦官焚烧的纸钱背面,发现了一些猫腻。

  纸钱的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癸未忠魂”四个字。

  “癸未?”沈砚之皱起了眉头,“癸未年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立刻命人调阅当年的军档,结果发现,名单上的这些人,竟然都是当年拒绝焚烧“影器”的旧将!

  而且,他们死后,家属都获得了一枚由“影蛇”秘密赐予的牌位。

  “果然有问题!”沈砚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继续追查,最终,查到了内侍总管的头上。

  原来,这个老东西,生前竟然私设了一座“忠魂堂”,专门供奉那些“影蛇”死士的牌位,而且,每个月都会以皇帝的名义,偷偷摸摸地上香。

  “好一个忠魂堂,他们不立反旗,立的是忠碑!”沈砚之冷笑一声,

  他立刻将此事禀报了林清梧。

  林清梧听了,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忠魂堂……呵呵,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冷笑着说道,“想以忠义之名,聚拢残党,重塑信仰?真是痴心妄想!”

  “大人,我们要不要立刻查封忠魂堂?”沈砚之问道。

  林清梧摇了摇头:“不,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想玩儿,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儿玩儿。”

  “大人有何妙计?”沈砚之问道。

  “你不是查出他们供奉的是‘忠魂’吗?那我们就给他们立一座真正的‘忠烈碑’!”林清梧的

  很快,一道命令从文相府传出——工部,立刻在太学之外,立一座“文心忠烈碑”!

  碑文的首列,要刻上“毁影器以全义”的七位旧将的名字;末列,则要刻上皇帝的名讳,并注明“以道让位,成全天下”!

  不仅如此,林清梧还命谢昭容刊行一本名为《忠魂辨》的书,对比“忠于君”和“忠于道”的区别,以此来引导舆论。

  一时间,整个大胤王朝,都因为这座“文心忠烈碑”而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争相传阅《忠魂辨》,开始思考“忠”的真正含义。

  “忠于君,是愚忠;忠于道,才是大义啊!”

  “影器是邪物,毁影器就是忠于道!”

  “先帝以道让位,文相以道辅政,这才是真正的圣君贤相!”

  渐渐地,坊间开始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忠魂不拜旧主,只敬正气!

  林清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要让“正气”成为大胤王朝新的信仰,彻底取代旧势力的残余影响力。

  当然,她也知道,“影蛇”残党,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于是,她又放出了一条消息——文相大人,即将拆毁“忠魂堂”!

  这条消息一出,立刻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影蛇”残党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们决定铤而走险,夜袭太学,毁掉那座“文心忠烈碑”!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十二个黑衣人,悄悄地潜入了太学。

  他们身手矫健,动作迅速,很快就来到了“文心忠烈碑”前。

  “动手!”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

  黑衣人们立刻举起手中的铁锤,朝着石碑狠狠地砸去。

  然而,就在铁锤即将击中石碑的瞬间,异变突生!

  只见那石碑的表面,突然泛起一阵耀眼的青光。

  紧接着,一道道血丝般的字迹,在碑面上浮现出来——尔等所忠,是权,非道!

  与此同时,太学四壁的“文心耳”齐齐鸣响,传出了一阵阵空灵的声音——莫继影,莫续灯……

  那是皇帝的声音,是皇帝在井中的幻影!

  黑衣人们顿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你……你已经被文心蛊惑了!”有人指着身边的同伴,惊恐地喊道。

  “不可能,我怎么会被蛊惑?”那人反驳道。

  “不,你的眼神不对,你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黑衣人们互相指责,互相猜忌,顷刻间,便分崩离析。

  就在这时,埋伏在暗处的雪蚕卫,突然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束手就擒吧!”雪蚕卫高声喝道。

  黑衣人们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只好放弃抵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雪蚕卫在黑衣人的身上,搜出了一本“影蛇”的密册,上面记录着“癸未以来殉道者”三百余人的名字。

  看着那本密册,沈砚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切,都结束了。

  林清梧站在文相府的窗前,望着太学方向的火光,神色平静。

  谢昭容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林清梧缓缓转过身,眼神深邃,语气平静而坚定:“将密册焚于‘文心炉’……”

  火光中,林清梧的侧脸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团火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大人,您说,这火光之中,会显现出什么呢?”谢昭容好奇地问道。

  林清梧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向夜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忠不在祠……”她喃喃自语道,声音低不可闻。三日后,文相府。

  林清梧一声令下,雪蚕卫们抬着那本记录着三百余“癸未以来殉道者”的密册,投入了熊熊燃烧的“文心炉”中。

  火焰舔舐着纸张,发出噼啪的声响,热浪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

  谢昭容在一旁扇着风,想驱散这股热气,却无济于事。

  突然,火光冲天,在半空中凝结成几个大字——“忠不在祠,在心”。

  林清梧望着那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传令下去,”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今日起,天下不得私立忠魂碑。凡祭忠烈,须经文察院核定,违者,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沈砚之便风尘仆仆地赶到。

  他手中拿着几页残破的纸张,面色凝重。

  “大人,这是从内侍总管的府邸搜出来的,是那本密册的残页。”他将残页递给林清梧,指着其中一处说道,“最后一页被人撕去了,名单有缺。”

  林清梧接过残页,细细地看着。

  炉火的光芒映在她清冷的脸上,忽明忽暗,如同跳跃的火焰一般。

  “缺的不是名字,”她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自言自语,“是不甘心的人。”

  她将残页丢入炉火中,任由火焰将其吞噬。

  而就在这熊熊燃烧的文心炉火光照耀不到的南宫井底,那行“吾罪当诛”旁边,“父,我已忘字”悄然被新生的苔藓所覆盖,只有一点淡淡的墨痕,若隐若现,如同未燃尽的灯芯,预示着什么。

  林清梧缓缓走到窗前,抬头望向夜空,那里星光点点,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