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欣欣向荣-《那个大龄汉子,你要夫郎不要?》

  人群中先喊“郑老板”的正是顺子。

  他铆足劲儿跟在马车后面,郑则坐在车厢瞧他像只欢乐小狗一样狂奔,扬声逗道:“顺子,没吃饱饭吗!”

  人多的路段马车慢,小孩能跟得上,缓坡下来后,马车一进入毛墩子的林地便很快拉远距离。

  郑则没有去找阿勇,他跳下车厢等着,小孩儿们像一群嗡嗡嗡的蜜蜂追上来围住。

  “郑老板!大牛呢,你家的大牛呢?”

  “郑老板,今天可以坐马车吗?马车~”

  “郑老板,修完路你还来我们村吗?”

  郑则长腿交叠,抱胸倚靠在车厢后门,饶有兴致看这群叽叽喳喳生机勃勃的小孩。

  “郑老板要收我们的笋干,肯定会来的,”顺子语气骄傲,也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小孩亲近地挨到郑则身边,讨好道,“郑老板,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你上上上回没有去,上上回也没有去,这回去吧!”

  “不去了,我要和修路的师傅吃饭。”郑则终于开口,他转身往身后的箩筐里扒拉。

  把人团团围住的孩子们瞧见他的动作后,安静下来,眼巴巴等着,纷纷不由自主咽口水。郑则扒拉几下找出一包油纸展开,交代说:“伸手,拿到的人就退开。”

  小孩们双眼发亮,伸手高举头顶,郑则把敲成小块的一颗颗麦芽糖放进他们掌心。

  站在最前面的人感觉掌心有东西,立马合起手指,随即听话往后退开。走到外头张开一看,惊喜喊道:“哇!不是红薯干!”

  “是什么,是什么?”还没分到的孩子频频回头,着急看向一脸陶醉享受的小伙伴。

  “是糖!哇——”

  糖粒在嘴里滚了两圈,顺子珍惜含住,模糊说道:“真甜!”

  老马喊来了阿勇村长。

  后者大步走来,停在一个额头有花印的小孩跟前,弯腰一把抱到手臂上,笑问:“雨娃,见到郑老板怎么不回家喊阿爹,又吃什么好东西?”

  顺子早与阿勇叔和好了,他扯扯阿勇叔衣摆,张嘴展示:“啊——”

  雨娃搂着阿爹脖子说:“吃糖,”他作势要伸手拿出糖粒分享,后者赶紧制止,“爹不吃,你自己吃吧。”

  阿勇村长把孩子放下来,挥散围着的一圈小馋虫:“散了散了!大人要做事了!”

  车厢的箩筐搬下来,菜和肉装得满满当当,让老马回家后,两人把东西搬回村长的石头房。郑则说:“搬一部分去祠堂,和田贺等三位师傅吃个饭吧。”

  工期上报结束,明日县衙来人查验没问题,修路一事便彻底结束。

  “我猜县衙官员不会停留太久,收工饭估计也不吃。”

  两人边走边聊,郑则继续说:“今天提前宴请三位官吏吃饭。若是明日的官员留下,三人多吃一顿也无妨;若是官员看完就走,咱们也算没有亏待他们。”

  阿勇村长对郑老板心服口服。

  酒肉菜凑齐丰盛一桌,几碗酒下肚,酒气上脸,汉子们说话热闹起来。

  田贺大匠头三人明日就能返回县衙复命,这会儿吃饭喝酒也不怕耽搁工期。

  村路已经修成,阿勇村长没了顾虑,他和三位师傅相处时间比郑则长,平日修路跟进跟出,说话语气更加热络相熟,他站起来举碗高声说:“田大匠头,小宋匠头,孙算手,修路辛苦了!”

  “这几个月真是仰仗你们三位上差劳心劳力,偏远小村才得以通路,我岳全勇代樵歌沟全村老小先敬你们一碗!请!请!”

  几人看阿勇村长仰头喝完。

  郑则刚进村那会儿的激动和期待已慢慢消化,转为冷静谨慎。

  他身份较为微妙,面对三位官吏仍是十分客气,起身举碗,只说道:“三位师傅辛苦,小弟先干为敬!”

  言罢举杯饮尽。

  田匠头年纪最大,他率先客气开口:“修路是官家差遣、匠户本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只求不出差错。”

  明日验查结束便可返家,想到此处,他心头轻松愉悦,笑道:“况且修路期间二位多有照顾,腾屋让灶、借具让柴,更是隔三差五添补荤腥,我等亦是心怀感激。”

  “话不多说,来,我回一碗!”

  宋匠头和孙算手附和道:“对对,喝酒喝酒,吃饭吧!”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在晨雾蒙蒙间进入樵歌沟地界,踏上刚修好的泥石路。

  “阿爹,爹爹,你们看!先前这里是个坡,坡下碎石满地,坡上崎岖难走,现在挖低垫高了......”

  这条夯实的宽敞泥石路从村口玉米地开始,路面稍高出田地以便排水,马儿奔上缓坡,穿过毛墩子家的林地,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土地庙前。

  马车一停,周舟刚跳下车,身边就跑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子:“周舟哥!郑老板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土地庙前已经搭起供台,上头摆着处理好的鸡鸭碗筷,香烛默默燃烧,但并无村民守在此处。

  “顺子,”周舟扶着爹爹下车,高兴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顺子拿着一个刚分到的热乎馒头,他咬了一口说:“大人都在祠堂!等会儿就来。”

  刚说完,村里传来响亮的炮竹声和欢呼声。

  村民们一大早已经聚集祠堂忙碌,收工饭也要在这头摆桌。

  修路是村中大事,如今路已修成,庆祝更是大事中的大事,除了郑则带来的食材,村民各家各户自发拿出食物,竟是要大办一次全村宴席。

  汉子们抬桌子杀鸡鸭,女娘哥儿们揉面洗菜,村民齐聚的场景竟比新年还要热闹几分。

  短短两三个月,樵歌沟焕发新生般变得欣欣向荣。

  顺子跑去找郑老板。

  两位长辈在土地庙前好奇探看,周舟跟过去,张嘴就说:“我们村的比较、”

  郑老爹突然大声咳嗽:“咳咳咳咳——”

  周舟一顿,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

  怎么了嘛……

  周爹低声提醒他:“小宝,庙前不要乱讲话。”

  “我不说了!”怪吓人。

  郑则还没来,三人就沿庙前的路往林地方向走,去看他花钱修出来的路。

  樵歌沟村民聚集在祠堂,路上没人。

  郑老爹低头看路面:“我来过他们村几次,牛车停在坡底,今天第一次进村咧!”

  脚下的路平整结实,人踩着,心里也踏实,“路是得修,不修路没出路。”

  周舟指向林地:“家里晾晒的木材,就是这片林地来的!”

  周爹举目四望,树木夹道,两侧是天然的屏障,环境比缓坡那头凉快。通路后小则将来收笋,马车牛车能直接走到村里。

  “粥粥——阿爹!”

  三人回头,郑则朝他们走来。

  “吃吧,刚出锅,”顺子跑来找他,郑则守着这锅馒头蒸好才赶来寻周舟,他低头看夫郎,笑道:“没有馅,将就吃吧。”

  昨日带来的面粉全部做成馒头,村民摆宴席时吃。

  “你吃过没有?”

  “嗯,在阿勇村长家吃过了。”

  周舟明明不饿,被他两句话一哄,接过馒头张嘴就咬了一口。

  郑则对两位阿爹说:“晚点县衙来人查验,咱看个热闹,确定路修好了就走。”

  村里的宴席他不打算留下参与。

  四人一起从树林路段走到玉米地,轻松讨论,有说有笑,来回仔细看了一趟。

  这条路郑则走过多回,如今修好,和家人走上面感慨良多,其中自豪最盛。

  周舟发现:“四周的碎石变少了。”

  “嗯,挖出来填路了,留着的那些田匠头说不能动。”

  周爹早已听小则提起,感叹:“幸好他们村石头多啊,省了一大笔钱。”

  确实如此,若不是村里可就地采石,郑则怕还得再往修路款项填点钱。

  从前赶牛车收笋干嫌弃的满地碎石,最后竟帮了他。

  临近正午,在祠堂忙活的村民纷纷往土地庙赶,县衙来人了!

  这一次来了两辆马车,一位佩大刀的皂衣衙役跟在典史身后,两位工、户房官差在一旁。阿勇村长和负责修路的匠头算手,陪几人把整条路走了一遍。

  郑则一家安安静静等在村民人群中。

  一行人再返回时,阿勇村长满脸笑容。

  典史再次站在土地庙前,扬声宣读:

  “皇恩浩荡,县尊勤政爱民,今有义商郑则感沐圣化,慷慨输财,襄成此路,亦可见县尊劝善教化之功。此路乃官府恩德所至,百姓方得沐此恩泽。”

  “路既通,村民进出艰难之苦稍解,车马往来称便,正宜专心制笋干售卖,村长身为乡里表率,需得时时劝课生产、严加督管,早完官府课税,钱粮不得拖欠分毫!”

  “路既成,村民务需同心爱护、谨守路规,不得毁损侵占。若有作奸犯科、滋扰乡民者,官府定当严惩不贷!”

  “望尔等感念皇恩浩荡、县尊恩德,安分守己、勤力耕织,共享升平!”

  典史念完看向众人。

  阿勇村长听后低头恭敬回答:“多谢大人教诲!感恩县尊洪福、大人垂怜,草民一定严束村众、安分守业,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在众村民惶恐应和声中,周爹四人站在角落里低头听着,神色难辨。

  宣读结束,典史又说了几句,而后便上马车回县衙复命。

  昨晚已对三名修路的官吏宴酒感谢,双方相互点头就算道别,县衙马车来得快走得快,官员果然没留下吃饭。

  路真的修成了!

  马车离开后,村民们相互道贺议论纷纷,一时之间热闹嘈杂。

  雨娃跑来牵住阿爹的手,阿勇弯腰抱起儿子,父子俩脸上皆是笑容。

  “阿爹,官老爷说了啥呀?”

  “......官老爷说修路是县太爷恩德,让我们记着官府的好,好好干活,好好缴税,不要闹事。”

  雨娃突然拍了一下阿爹手臂,生气说:“才不是!”

  “明明是郑老板给钱修的!爷爷去求县太爷,都没有求来人帮我们修的。”

  阿勇心里动容,抱紧儿子说:“对。”

  “咱们村的路是郑老板给钱修的,你长大也要记得此事。”

  赫赫官威随县衙马车的离开一并消失,樵歌沟村民松了口气,随即情绪高涨,路修好,宴席也可以开始了!

  老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来找:“阿勇啊,祭祖,开席,土地庙的祭品可以撤了。郑老板呢,你安排他坐在我们桌,得好好感谢他啊!”

  参与修路的汉子们围过来,路修成了,修路的工钱也发了,一个个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红光,“郑老板说酒管够,喝酒庆祝吧!”

  刘疙瘩和毛墩子拉住阿勇:“我家狗儿说郑老板的家人来了,喊来一起吃饭吧!”

  “成!我这就去喊。”

  阿勇当即扭头往停马车的角落看去,这一眼吓得他急忙把儿子放下,着急发问:“马车呢?郑老板呢?!”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说话声停住,跟着重复:“郑老板?”

  “对啊,郑老板呢!”

  阿勇抓来顺子,还没开口这小子就先眼泪汪汪:“郑老板都不去我家吃饭......”

  “村里开席呢谁要去你家吃饭!”阿勇村长好笑。

  他的笑容没有维持太久,就听小孩丧气道:“郑老板说路修成就放心了,他有事要先走,让我们好好庆祝,明年春天再见。”

  阿勇表情一僵,嗓门破音:“啥!走啦?一口饭没吃就走啦!”

  官员离开不久,郑则五人在一片热闹欢喜中悄悄驾着走了,马儿跑得顺畅,此时已走远。

  车厢四人在说话。

  周舟抓住郑则的手,小圆脸垮下来,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你出钱修路,典史却只强调是官府恩德,还说郑则出钱是县尊劝善教化的功劳!”

  郑则捏捏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这几个月多次进出县衙,早对这套做事风格有所了解,县衙人力财力有限,不管是出钱或出力,只要插手,其中功绩是一定归属官府。

  周爹同样对官府这套做派习以为常,他朝两人开解道:“咱看开点,民不与官争,商居其末更得低调。”

  “官府要政绩要'脸面',咱要的是路、是笋干,小则出钱把脸面恭敬捧给县尊,换来这路和笋干足矣。”

  “如今目的达成,各得其所才是太平。”

  周爹目的从来明确,旁的先不说,就要路和笋干,小则起步需要这条路的利益。

  郑老爹说:“咱们出了钱是真,粥粥别恼,阿爹刚刚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嘀咕是郑老板出钱,村民都知道。”

  周舟和郑则对视,后者笑着点头。

  他很快释怀了,反正!路修好了!

  四人往樵歌沟方向看去,周舟和两位阿爹都为郑则感到自豪,“郑则,你真厉害,你做成了一件大事!”

  夫郎语气骄傲自豪,眼神崇拜又爱慕,若不是长辈在场,郑则真想把他举起来抱,

  “嗯,我做成了一件大事。”

  他无比确定,深知这条路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