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绝杀-《大明:我鄢懋卿真的冒青烟》

  终于。

  那封“历尽磨难”已经皱皱巴巴的殿试答卷呈到了距离朱厚熜只有一尺的地方。

  此时朱厚熜的好奇心早已被黄锦和陶仲文的反应勾到了极限,当即一把将其抓了过来,拿在面前凝神看去……

  “……”

  鄢懋卿悄然用余光观察着朱厚熜,忽略掉因紧张而浸湿了背心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暗自从“五”开始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随着朱厚熜胸腔如同风箱一般骤然膨胀,鄢懋卿同时在心中放声呐喊:

  “欺天啦!!!”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却并未与他心中的声音重合,竟出人意料的换成了:

  “鄢懋卿,你冒青烟!!!”

  不过朱厚熜的情绪状态倒是全在意料之中。

  此刻他已然气的浑身发抖,面目狰狞,血管暴起,双目血红。

  缭绕的香火气息之中,甚至能看到他破口怒骂的口中喷洒出来的口水,喷了伏在面前的陶仲文一身。

  一边怒骂,他还一边抓狂的将那封答卷揉做一团,使尽全身力气向鄢懋卿掷来,那架势仿佛是要用这纸团亲手将鄢懋卿砸死。

  “啪!”

  纸团精准的砸在鄢懋卿的脑袋上,又高高弹起,滚落在地。

  朱厚熜近乎癫狂的声音接踵而至:

  “来人!!!”

  “黄锦,还不叫陆炳进来,将这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朕拿下!”

  “将他关入诏狱,切记不要让他轻易死喽,给朕细细的炮制,用心的炮制,朕不许他死他就不能死!!!”

  “?!”

  黄锦闻言身子巨颤。

  他虽然知道这位皇爷此前因大礼议与玄修之事惩治了不少人,也下令处死了不少人,其中许多敕令还是由他代为传达。

  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敕令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竟不许鄢懋卿死,欲令鄢懋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由此可见皇上此刻是何等的怒发冲冠,对鄢懋卿又是何等的憎恨厌恶。

  不过这也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前敢对皇上玄修出言不逊的人,哪怕是朝廷重臣都难逃一死。

  而鄢懋卿不过是个小小的新科进士,竟敢诅咒皇上驾崩、受辱、亡国……这怎是一个死字能解皇上心头之恨?

  唉,鄢懋卿终归是太年轻气盛,可惜了这一身不世出的王佐才能。

  而事到如今,黄锦纵然心有惋惜,也断不敢多一句嘴,甚至连一声叹息都不敢发出,只能快步向外退去,命陆炳携锦衣卫先将鄢懋卿拿下……

  与此同时。

  “君父且慢!”

  鄢懋卿竟露出了一脸的茫然,诚惶诚恐的道,

  “君父因何将微臣打入诏狱,莫不是误会了微臣这九个字的意思?”

  “误会?你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胆敢公然诅咒万寿帝君,哪里有什么误会?”

  陶仲文成功避过了朱厚熜的第一波怒火,此刻自是要坐实了鄢懋卿的罪名,当即回过头来落井下石的帮腔。

  “陶真人,你这话可不对!”

  鄢懋卿的表情更加茫然,

  “在下填那九个字,分明是在劝导君父大力精进玄修,如何便成了诅咒君父?”

  “你当老夫这双招子是瞎的么?”

  见朱厚熜喘着粗气坐于瑶坛之上,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陶仲文心知这是默许他代言,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抹了一把脸起身骂道,

  “就算老夫愚钝眼花,难道黄公公也是瞎的?万寿帝君眼亮心明,岂容你信口雌黄?!”

  “呵呵。”

  面对如此质问,鄢懋卿反倒笑了起来,也起身大声说道:

  “陶真人此言不假,正因君父眼亮心明,在下才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居心叵测之人为虎作伥,致使君父断绝了大好仙途!”

  “?!”

  朱厚熜闻言怒不可遏的脸上随之划过一抹疑色。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说得好像这个混账写出恶毒的诅咒,并非是要劝阻朕玄修求仙,反倒是要助朕一臂之力似的?

  “君父!”

  不待陶仲文做出回应,鄢懋卿立刻又面向瑶坛上的朱厚熜施了一礼,正色说道,

  “诚如微臣方才所言,在微臣心中,天下芸芸众生,唯君父一人是天子,也唯君父一人可具仙骨灵根,其余皆是凡夫俗子。”

  “若有人能够乘龙登仙,自然也非君父一人莫属。”

  “微臣虽并非方士巫师,不通正确的玄修法门,但微臣自幼翻阅古籍史书研究此事,却未必不能助君父排除错误的玄修法门。”

  “如汉武广延方士,善待少君之流,欲博采长生之诀,终是不成驾崩,此法断不可取;”

  “如宋徽增建斋宫,恭营艮岳之辈,欲以聚天地之灵,却遭靖康之耻,此法亦可排除在外;”

  “再如南朝齐、梁两朝常撰青词,遵陶弘景之上清经法,欲上达三清之境,然两朝皆遭亡国之劫,此法更应摒弃不理……”

  说到这里,鄢懋卿略作停顿,侧目瞟了不远处的陶仲文一眼,方才继续意有所指的道:

  “请君父明鉴,陶弘景之上清经法尚且应排除在正确的玄修法门之外,何况尚不知究竟传承了陶弘景几成的三十一代玄孙,岂非更应排除在外?”

  “这才是微臣在答卷上填那九字,欲向表达君父的心意!”

  鄢懋卿屈膝跪下,言辞凿凿的道,

  “君父,微臣寒窗苦读十余年,并非图什么功名利禄,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幸面见君父,将这些结论亲口报于君父。”

  “若有幸能够抛砖引玉,助君父日后仙途畅通无阻,微臣虽死亦可瞑目!”

  “?!”

  话音落下,陶仲文已然怔住。

  他感觉鄢懋卿虽然点了他,但却并非是针对他一个,而是推出了一门地图炮?

  “?!”

  黄锦亦是愣住。

  他觉得自己可能又看走眼了,鄢懋卿可能没他刚才想的那么高尚,而且所图非小,野心惊人。

  巨奸恐怕亦不过如此,日后的危害也只会比陶仲文等人更大……

  就连朱厚熜脸上的怒意都消退不少,竟主动开口问道:

  “照你这么说,朕该如何行走仙途?”

  “可以成仙者,唯君父一人,可以窥得天机,觅得成仙之路者,亦唯君父一人,微臣不过是凡夫俗子,怎敢妄言?”

  鄢懋卿俯首,

  “微臣只私以为,玄修一途乃是红尘渡劫,便如逆水行舟。”

  “只是不知君父是否想过,凡夫俗子口中说出的玄修法门,其实可能正是上苍为君父设下的障眼之劫,亦是上苍为历代天子设下的蒙心之难,这本身就是一场渡劫考验。”

  “故而才有汉武之驾崩,宋徽之国耻,齐梁之亡国……”

  “!!!”

  “???”

  此话一出,陶仲文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的打摆。

  绝杀!

  这才是真正的绝杀!

  鄢懋卿将这句话种进朱厚熜心里,所能产生的影响只会与日俱增,足以砸了天下方士巫师的饭碗,甚至是灭顶之灾!

  最重要的是,就连他自己听了这番话,竟都觉得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