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同门论“道”-《十一个疯子》

  我看着刘祈的时候眼神笃定,但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眼下虽然有种种指向性的迹象,可是顶多能算作暗示,我做出这个判断、更多是基于自己直觉式的主观联想——换句话说,我是诈他的。

  刘祈似乎看出来了,但又好像没看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嚼着烟丝沉默几秒,然后若有似无的瞟了我一眼:“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在意庄湘的感受?”

  “……算是原因之一吧?”

  我想了一下点头回道,接着又话锋一转:“你那天来扶住我之前,应该还不知道我想偷懒吧?”

  刘祈点点头:“不过能猜到,萨米尔收到的命令,是让你在二十天内恢复行动能力,你空闲的时间肯定更长——以你的性格,知道有那么长时间,不偷懒才奇怪。”

  “……你血口喷人。”

  我弱弱的反驳一句,紧跟着又提高音量:“但我的康复训练才刚开始,就算你能截获萨米尔的命令,也肯定才刚知道不久!对不对!”

  刘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暗松口气、又用眼神示意了茶几上、那枚湿漉漉的车钥匙:“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一个这么复杂的计划,还提前准备了车钥匙——就只是为了让我努力康复?”

  “我……”

  “我相信你。”

  我不等刘祈说完就笃定点头:“别人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更愿意把这种思路称为‘不着调’,而且是‘刘祈式的不着调’。”

  “……什么意思?”

  “你总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完全不在脸上表现出来,直到你摸清了脉络、建立了架构,才会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和节奏,去表现、或者说是去推动一下。”

  我抬起手、轻轻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我一时觉得这个风格很熟悉,可是又没有那么熟悉,直到我把你代入‘最出色的学生’这个身份,才发现……”

  “是杨佩宁的风格?”

  刘祈轻笑一声,拿起水杯吐掉嚼剩的烟丝:“你和杨佩宁交手那么多次,如果我们两个的风格很像,你怎么会到现在才发?”

  “所以才说你‘出色’嘛!”

  我调侃似的嘲讽笑道:“你给自己准备了两种风格,时间充裕的时候,就事先制定周密计划、罗列几百种可能的情况。”

  “而在面临突发情况、时间没那么充裕的时候,你也可以只定一个方向,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这不是很正常吗?”

  刘祈又拿出一支烟,不过这次没嚼也没点、只是松松的叼在嘴上:“有时间就定计划、没时间就定方向——不是很多人都这样吗?”

  “但你更倾向、或者说更适应‘定方向’。”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祈:“没发现吗?定方向、再随机应变的时候,你的反应速度是最快的,可是一旦定了计划,你每次做决定的时候,都会先回想、对比所有的选项。”

  “……有吗?”

  “‘定计划’是杨佩宁的习惯,而你受到他的言传身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去模仿他。”

  我看着刘祈……准确来说,是看着他嘴角那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香烟:“以前还没事,可是你接近到我的身边以后,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

  “所以你开始融合这两种风格,有时间的时候也只定方向,或者时间不充裕、也要尽快制定一个看似详尽的计划——结果就是你的能力水平时高时低,比如这次就很快被我看穿了。”

  “是吗?”

  刘祈嘴角的烟往上一挑:“但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的康复训练还挺努力的?”

  “因为我信任你。”

  我不假思索的沉声回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想让我努力康复,那我就他妈拼了命的努力康复——所以你是承认了?”

  刘祈嘴角的烟往下一落:“承认什么了?”

  “你反驳我看穿你的计划,却没反驳我说你融合风格。”

  我恶作剧得逞似的微微一笑:“这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同了那个说法,但你不想承认、也不想表现出认同,所以只能转移话题。”

  “……你这是主观臆测。”

  “测对了吗?”

  “……”

  刘祈没说话,脸颊隐约浮出几根肌肉线条,叼在嘴角的烟也像被吓到一样、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否认”和“嘴硬”都不需要这么纠结,所以看到他这个反应,我心里也就有分寸了,随即伸手进刘祈的兜里,摸出打火机替他点燃了烟。

  滋——

  迅速燃烧的烟丝发出一阵轻响,刘祈从鼻孔喷出两道烟柱:“你好像并不紧张。”

  “所以你是承认了吗?”

  我又问了一遍,直到刘祈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才心满意足的长舒口气:“你和杨佩宁不一样,不管在‘梦境’还是现实,都有太多机会可以直接害我。”

  刘祈摘掉香烟,往杯子里弹了弹灰:“如果我只是想观察你、或者憋着更大的恶意呢?”

  “那你到现在才露出破绽,还真挺能沉得住气。”

  我轻笑一声,又用眼神看向那枚湿漉漉的车钥匙:“这次的局太糙了,说吧,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故意的。”

  刘祈痛快承认,但好像又没那么痛快:“知道笛卡尔的‘二元论’吗?”

  “我思故我在。”

  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怎么说我也算是研究心理学的,很难不知道这个。”

  “你的想法呢?”

  “什么想法?”

  “‘意识’和‘肉体’,哪个才是真正的存在?”

  “当然是……”

  “肉体”两个字刚到嘴边,我忽然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骤然停住。

  “如果‘肉体’决定存在,你是什么?”

  刘祈转头过来看着我,除了叼在嘴角的烟头,我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我们两个的‘肉体’,甚至不是双胞胎的那种相同、而是生物意义上的完全相同——但我们是同一个人吗?”

  “咕噜……”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忒休斯之船、缸中之脑、还有约翰·赛尔的‘中文屋’。”

  刘祈比了个“OK”的手势:“它们都是一些假设性的思想实验,但你的出现,似乎说明‘意识’才是真正决定存在的东西。”

  “……所以呢?”

  “……会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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