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把酸泪写沧桑-《我在人间斩冷月》

  打情骂俏地两人悄然前行,完全没有随军督战的紧张感。

  皇禁小队五人已将四百个'炮灰'尽数斩杀,因为太过摧枯拉朽,以至于当败局已定时,洪山峻下令对张宏等人施射,浑然不顾还有数十帮众在苦苦支撑。

  一轮无差别攒射,己方尽数倒地,张宏微微喘息,只是消耗些许灵力罢了。

  摘下破裂面甲,张宏缓步走到紧闭的城门前,手掌印在粗糙的木质城门上,雷光闪烁间,整座城门寸寸碎裂,变成一块块焦黑木炭堆积在地。

  透过城洞,看到成百上千的甲士朝着城门处涌来。

  无一例外,这些青红帮众竟然全部披戴着原清河军制式甲胄。

  “狗日的清河军,通敌卖国也不过如此了。”张宏轻啐一口,不进反退,退出城墙之外。

  见敌方'示弱',青红帮众士气大振,大喊着冲向城外。

  洪山峻猛地抬头!

  暗夜里,一颗'黑石'砸穿城墙,大地震颤,十几名被殃及的帮众当场毙命。

  众人转头望向被黑石砸塌的城墙豁口,一个披挂着黝黑重甲的魁梧身影在烟尘中显现。

  随手拍掉战甲上灰尘和碎石,黑甲站直身体,屈膝一弹,整个人便从废墟中拔出,落在城墙之上。

  也无多余言语,沉默着向还未回过神来的敌人冲去。

  只是一个照面,首当其冲的几人就被撞飞了出去,兵甲碰撞、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云岚军蚍蜉重甲营长——袁野!

  与袁野隔着数十丈距离的洪山峻沉声喝道,“结阵迎敌!”

  只是城墙上逼仄狭窄,没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间,只是简单挺枪持盾,想要以此拦住如天外陨石降临城头的袁野。

  “可笑。”袁野轻蔑笑道,随手操起一具尸体,砸向敌方阵营。

  城墙另一边,两扇血色翅膀划过夜色,俯冲而下直奔洪山峻而来。

  琅琊军狼牙营长——林北山!

  “御敌!”洪山峻大喝一声,数十道弩箭向着林北山飞去。

  血红刀光乍现,飞在空中的弩箭便自行燃烧,化作灰烬簌簌而落。

  林北山裹挟着猎猎风声眨眼即至。

  洪山峻咬牙跃至城头,归真境灵压陡然喷发,背后一道血红天狼虚影在黑夜里展开,他的灵压也从归真境初期增长到中期。

  拓跋族图腾之力——【啸月天狼】!

  宛如实质的天狼对月长啸,啸声响彻整座青火城。

  红帮弟子士气高涨,纷纷高喊帮主威武。

  林北山视若无睹,似一只扑火的血色飞蛾,向着天狼虚影飞去。

  天狼猛然张口,将那只小小飞蛾囫囵吞下。

  众人来不及欢呼,就听见天狼虚影中传出一声厉喝——“离火!”

  天狼腹中燃起一团深红火焰,火势快速蔓延,刹那间将整座虚影都燃烧殆尽。

  天狼发出凄厉哀嚎,在空中翻滚数圈后便崩碎散落。

  洪山峻吐出一口鲜血,气机微弱摇摇欲坠。

  林北山轻盈落于城头,手持离火焚天之刃,轻蔑俯瞰戛然而止的红帮弟子。

  只是一个回合,同为归真境的洪山峻便重伤不起,东唐军青秀的真正实力可见一斑。

  城内援军似激流涌出城门,张宏五人从容后退,等着青红帮弟子在城外摆开阵型。

  等着上千名弟子完全铺展开来后,清一色的青色甲胄似水波流转,张宏手下副将笑骂道,“他娘的,若不是知晓这帮杂碎的底细,老子都要以为这些人都是清河军的余孽了。”

  张宏淡道,“清河军也好,青红帮也好,都是酒囊饭袋。要不是怕其他小队指责我们贪功冒进,本统领今晚就把他们宰杀干净!”

  “三个归真境、十七个羽化境还有一些通幽境的杂鱼。”张宏细细感知一番道,“我解决头三个,剩下的你们分一分,尽量拖延,别阴沟里翻船。”

  手下兄弟不满道,“老大你不地道,我们四人足矣,兄弟们难得出来活动一下拳脚,您在旁边抽支烟?”

  久居玉京,山高水深,桎梏太多,他们这些大老粗平日里都是循规蹈矩、夹起尾巴,一腔热血无处释放。

  尤其是大统领陆生花还在的时候,凡是发生皇室禁卫军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一律严惩不贷。

  难得有机会外出执行军务,怎么都得好好发泄一番!

  “少说废话,被这些开胃小菜吃撑了肚子,后面上了硬菜你们怕是吃不下了。”张宏厉声道,说罢朝着一名归真境灵士冲去。

  四人了然点头,紧随其后。

  ……

  皇禁小队自东面进攻,又有林北山、袁野两人一旁策应,是以乌力吉、洪山峻两人将大半兵力都压了上来。

  青火城北面倒是平静无波,城墙上巡逻的帮中弟子也都一心关注着城东战事。

  虽说已兵临城下,但是仍有不少人把今夜进攻当做是北猎小队的试探,无非是雨声大了些。

  浑然没有察觉到几道黑影悄然翻过城墙,落入城中。

  此刻,被积雪覆盖的青火城悄然无声,城东砍杀声能传出很远,城中百姓并无多少慌乱,甚至有不少胆大的爬上房顶去看热闹。

  毕竟打打杀杀,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天塌了也压不到他们身上来。

  凭借隐匿灵术,躲过了城墙巡逻视线,刘长卿、周寅和一名斥候三人悄然落在一处偏僻院落。

  刘长卿也不废话,双眸变成绿色,一只手掌按在地上,无形涟漪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荡漾而去。

  【万灵静观】!

  隐匿在地窖、沟渠、地洞里冬眠的千百只老鼠猛地睁开绿色眼眸,钻入巷弄、院落、阁楼、酒肆。

  脸色微微发白的刘长卿起身闭目,灵觉随着这些老鼠在城中各处游荡。

  半晌后,刘长卿睁开双眼,“只发现章瑜三人的踪迹,其他人不知所踪。”

  周寅倒没有多少意外,毕竟此前各小队已入城探查,都未曾捕获有用的蛛丝马迹。

  “难道是百里玄夜已把这些人带回中廷?”周寅疑惑道,“只是留下章瑜三人又有何用意?”

  刘长卿摇头示意不知。

  “会不会是守株待兔?听闻勃云、莫青两族已派重兵压境。”周寅又道,“届时来个瓮中捉鳖?”

  “北猎百人虽说人数不多,但胜在机动灵活,此地毗邻拓跋族,若是不敌断可以南下拓跋,对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刘长卿思考道。

  周寅烦躁地抓了抓发髻,“干脆宰了章瑜三人,先挣些军功再说。”

  “嘿,昔日青玉剑宗和秋叶原两场爆炸,就连身穿金晶甲的顾长野都险些身死道消,而章瑜却可以全身而退。”刘长卿凝重道,“蛰伏清河军几十年,他的真实实力绝不会是平日里展露那般,只是区区归真境中期。”

  “至于另外两人,根据此前星垂军发来的谍报:睡虎山一役中程锦一招击败赤霞教飞云峰主,他会是普通的归真境?”刘长卿继续道,“至于戚念,平日里咱们也没少打交道,岂是易于之辈?”

  听了刘长卿的分析,周寅沉默下来。如此看来,这三人的实力恐怕跟北猎百人最拔尖儿那波人在一个档次。仅凭云岚小队恐怕是力有不逮。

  “如今之计,唯有找到旧齐余孽的踪迹,才能放开手脚、大举进攻。”刘长卿迟疑道,“否则三番五次的试探,瓷器再硬也敌不过成千上万的瓦罐啊!”

  有着碧色眼眸的老鼠疯狂地在冬夜里疾速奔走,仿佛要在今夜将青火城里外都给巡游一遍。

  ……

  叶子玉背着顾倾终于来到距离战场不到一百丈的地方。

  此刻张宏五人和林北山二人杀意正酣,灵力稍弱者只是一个照面就已成几人刀下亡魂。

  但黑石碉堡里的援军似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地向着城门处涌来。

  不仅如此,后面赶来的青红帮弟子战力越来越强,每每出招之间,都是果断干脆的杀招。

  既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也没有拖泥带水的吆喝。

  最关键是,眼神里完全没有方才交手之人眼中的那种恐惧或者癫狂。

  只剩下视死如归的淡漠!

  不对!

  “退!”正与三名归真境周旋的张宏厉喝道,“他们不是青红帮的杂碎,是勃云两族的伏兵!”

  与久经战阵的正规军相比,青红帮众人数再多也只是他们消耗些许灵力,见势不对大可以从容抽身。

  换作正规军,一旦对他们形成合围,极有可能深陷泥潭、插翅难飞。

  这是为何昔年唐齐国战时,纵使陆生花等人修为再高,也从未完成过'一人敌一军'的壮举。

  毕竟那些能够统领十万、二十万的将军都不是傻子,碰到自恃武力、想要'单挑'整军的愣头青,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甚至无需全军压上,只用三两个灵阶相近的军中供奉,辅以一千重甲士或者两千精锐轻骑为一队,轮番上阵,就算是遇到山巅第二的宁皓,用十队人马也足以将其活活耗死!

  至于是谁作出的这番论断,许多人猜测是旧齐大将崔道植,不过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宁皓斩于马下。

  张宏五人迅速抽身,朝着两侧撤离。

  “我们进去吧。”叶子玉轻声道。

  此次夜袭,张宏和林北山、袁野等人都是吸引视线的策应,真正的任务则是查清旧齐余孽的下落,由刘长卿执行。

  顾倾二人就成了万一任务失败的补救'后手'。

  方才刘长卿传来信符:除章瑜三人,其他人仍不知下落。

  “哼哼!关键时刻还得老娘出马。”顾倾不满道,“云岚军长不过如此,耽误本仙子花前月下不是?”

  叶子玉也不理会她的抱怨,轻声提醒道,“抱稳了。”

  还在喋喋不休的顾倾眼前一变,成片低矮的土坯房出现在眼前,厮杀声从后方传来。

  “啧啧啧,若是在我家乡,你的【彼岸】应该能省下不少出行费用,说不定还能带姐姐我环游世界。”顾倾啧啧称奇,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叶子玉不以为意。

  两人相识以来,叶子玉始终对这位过分热情的女子抱有戒备,但是在经历一些事情后,他渐渐放下了戒心,向她坦白了不少事情。

  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之中又亲近了几分。

  “您要是再磨磨蹭蹭,待会儿被人抓了去,别怪我见死不救啊。”叶子玉乐呵呵道,“如花似玉的顾大仙子落在他们手中,可别指望北荒蛮子怜香惜玉。”

  顾倾翻了个白眼,“磨磨蹭蹭也是种情趣,你这呆子忒不解风情。”

  说话间,顾倾从一旁土坯房上拎出一块破碎瓦片,不见她用力,黑色瓦片寸寸碎裂,变成一团黑灰,簌簌落在雪地上。

  【赋灵】!

  黑灰游走,在白雪之上勾勒出一幅幅粗糙画面。

  画面变幻极快,叶子玉只能勉强看清一道道人影在画面中来去。

  时间一长,他竟然生出目眩神迷之感。

  难得正经的顾倾死死盯着画面。

  兴许是二人实力太过低微,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城中硬是没人关注到他们的踪迹。

  就在叶子玉庆幸他们极有可能安然退去的时候,两道身影从黑夜里走出。

  叶子玉沉默不语:有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古人诚不我欺。

  这他娘的还逃不出'黑夜必遇强敌'定律了?

  两人身披白甲,腰悬白刀,步履之间透着一股凌冽杀气。隔着数十丈依然可以感觉到强横的灵压波动。

  自唐国皇室定鼎东土,便从百万大军中抽出一支专门队伍,设立禁卫军,肩负帝都戍卫之责,军械、功法、俸禄要优于其他州军,被戏称为皇室'嫡子。和东唐一样,莫青王族也有一支'嫡子',但是多从罪民之后挑选资质、心性俱佳者进行培养,配以天外陨铁锻造的白甲白刀。

  这支队伍仅有一千余人,但整体战力却远超万人规模的中型军团。被白玛睿命名为【白刀卫】,也被勃云、拓跋二族戏称为'罪刀卫'。

  “归真境多如狗啊!”叶子玉轻声感慨,见顾倾对二人视若无睹,仍是低头观看地面黑灰图画,他只好挡在她的前面。

  一把辛酸泪,满纸沧桑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