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林父临终-《大漠胡杨:单亲妈反杀记》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林晚星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父亲擦嘴唇。老人的呼吸像漏风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停顿,手背上的留置针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药水一滴一滴往血管里走,慢得像熬不完的夜。

  “姐,医生说......“林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里的保温桶“咚“地撞在墙角,熬了整夜的小米粥洒出来,在地面漫出片淡黄色的渍痕。

  林晚星没回头,指尖停在父亲枯瘦的手腕上。那上面的皮肤松得像挂不住的布,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像极了胡杨林深处干涸的河床。她想起小时候,这只手曾把她举过头顶,也曾在她被欺负时攥着拳头去找人家理论——只是后来,这只手更多的是挥向她,或是塞钱给林强时的毫不犹豫。

  “水......“林父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在病房里转了半圈,最后落在林晚星脸上,“晚星......“

  她赶紧倒了点水在瓶盖里,用棉签一点点喂进他嘴里。水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林晚星用纸巾去擦,触到他下巴上扎手的胡茬——以前他最在意这些,每天都要刮得干干净净,说“庄稼人也要有个利索样“。

  “强子......“林父的目光转向门口,林强赶紧跑过来,蹲在床边握住他另一只手。老人的手指抖得厉害,却死死攥着儿子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疤痕,“别学......别学爸......“

  林强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砸在床单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爸我知道......我改了......我现在跟着姐好好种棉花......“

  “好......好......“林父点了点头,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他挣扎着想去摸枕头底下,林晚星按住他的胳膊:“您别动,我来。“

  枕头下藏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硬邦邦的。林晚星解开结,发现是本红色的存折,封皮都磨掉了角,上面印着信用社的老标志——至少是十年前的款式。

  “给......给念念......“林父的手指着存折,眼睛亮得吓人,像是回光返照,“买糖......“

  林晚星翻开存折,里面的字迹是父亲一笔一划写的,每一笔存款都只有几十块,日期从三年前开始,最近的一笔是上个月,存了50块。最后一页的总额写着:5000元整。

  她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三年前,正是她被陈建军拖累、被高利贷追着跑的时候。父亲那时候还在骂她“丢人现眼“,却偷偷攒下了这些钱——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管不住林强,怕孙女将来受委屈。

  “爸......“林晚星的声音哽咽了,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突然碎成了粉末。她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背着她走了二十里夜路去镇卫生院,鞋跟磨掉了还在跑;想起她第一次织布卖了钱,他偷偷买了块花布,却不好意思送给她,让母亲转交......

  原来那些被偏心和重男轻女掩盖的疼爱,一直都在,只是藏得太深,深得让她差点以为不存在。

  【系统沉默中......】

  面板没有弹出任何提示,仿佛也在尊重这份迟来的和解。林晚星把存折塞进贴身的口袋,指尖触到温热的布面,像是触到了父亲笨拙的心意。

  “我知道了。“她俯下身,在父亲耳边轻声说,“我会给念念买糖,买最甜的那种。“

  林父的嘴角突然牵起个微弱的弧度,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他的手慢慢松开林强的手,转而抓住林晚星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弥留之际的人。

  “赵......赵卫东......“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井......“

  话没说完,手突然垂了下去。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红色的线条拉成一条直线,在惨白的病房里格外刺眼。

  “爸!“

  “爸——!“

  林强的哭声撞在墙壁上,弹回来砸在每个人心上。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紧闭的眼睛,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鸣响、弟弟的哭声,都像隔着层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慢慢抽出被父亲攥过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然后,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红柳村的方向,应该放晴了吧,胡杨林的新叶该晒太阳了。

  “姐......“林强哭着过来拉她,“爸他......“

  “我知道。“林晚星转过身,眼眶很红,却没有眼泪,“去办手续吧。“

  护士和医生进来的时候,林晚星正蹲在墙角,用纸巾一点点擦着地上的小米粥。粥已经凉了,结在地上像层硬壳,她擦得很认真,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林强在旁边看着,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骂姐姐“一根筋“,摔碎了碗要一片片捡起来拼好,丢了块橡皮要在沙地里扒半天。那时候他觉得姐姐傻,现在才明白,这份执拗里藏着的,是他们姐弟俩都缺乏的韧性。

  处理完后事回到红柳村时,天已经黑了。村民们在村口等着,老李头捧着个用胡杨木做的小棺材,是他连夜赶制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入土为安。“老头拍了拍林晚星的肩膀,“你爸......心里是有你的。“

  林晚星点点头,接过那具小小的棺材。父亲生前总说“死后要埋在胡杨林里,跟你爷爷作伴“,她得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埋棺的时候,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胡杨林的轮廓。林晚星把那本存折放在棺材里,和父亲最喜欢的那把老镰刀放在一起。

  “您放心,红柳村不会有事的。“她对着新堆的土坟说,“我会守好这里,守好念念,守好林强。“

  林强跪在旁边,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爸,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我姐。以后我会好好做人,替您守着这片林子。“

  风穿过胡杨林,发出呜呜的响声,像在回应,又像在叹息。

  往回走的时候,林晚星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赵卫东““井“。他想说什么?难道赵家跟老井还有别的勾当?

  【系统提示:检测到林父生前最后时刻脑电波异常,残留信息碎片显示“赵家井““暗河通道““账本“。】

  面板上的文字让林晚星的脚步顿住了。账本?难道赵卫东在老井里藏了什么账本?

  她回头看向村西头的老井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像个蛰伏的怪兽。这些天忙着处理父亲的后事,差点忘了暗河上游发现的废料碎片——会不会和老井有关?

  “姐,怎么了?“林强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晚星摇头,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明天你跟牧云去老井看看,仔细检查井壁,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林强没有多问,他现在对姐姐的话深信不疑。

  回到合作社时,张寡妇抱着念念在门口等,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大概是白天听出了大人们的悲伤。林晚星接过女儿,在她额头亲了亲,口袋里的存折硌得胸口微微发疼。

  “晚星丫头,吃点东西吧。“张寡妇端来碗热汤面,“再难也得活着,你看这孩子多好。“

  林晚星确实饿了,端着碗大口吃起来。面条很热,烫得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不是原谅了父亲的偏心和伤害,只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他们都是被生活磋磨的普通人,带着一身的缺点和伤痕,笨拙地爱着,也笨拙地伤害着。

  夜深时,林晚星把念念哄睡,独自来到胡杨林。父亲的新坟在月光下泛着白,旁边是爷爷的坟,再远些,是太爷爷的——三代守林人,都葬在了这片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里。

  她摸出手机,给“沙漠胡杨“发了条信息:查一下赵家老井的历史,尤其是赵卫东入狱前的动土记录。

  对方很快回复:已查到异常,三年前赵卫东曾让人深夜加固井壁,用了远超常规的钢筋。

  林晚星的心跳瞬间加速。加固井壁?用大量钢筋?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井下面藏着什么需要承重的东西。

  她想起父亲说的“账本“,想起赵卫东对暗河的执念,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老井下面,会不会有通往暗河的秘密通道?赵卫东在里面藏了足以扳倒所有同伙的证据?

  风突然变大,吹得胡杨叶哗哗作响。林晚星抬头看向老井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灯光闪烁,像鬼火似的。

  是林强和牧云提前去了?还是......有别人?

  她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爷爷留下的那把,刀柄被磨得光滑。月光下,刀刃闪着冷冽的光。

  不管是谁在那里,她都得去看看。

  因为这不仅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线索,可能也是彻底解决赵家阴谋的关键。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朝着老井的方向走去。胡杨林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无数只伸出的手,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阻拦。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条路,她必须走下去。

  就像她的父亲,她的爷爷,她的太爷爷那样。

  守林人的路,从来都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在风沙里,在夜色中,孤独而坚定地走下去。

  而老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