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应在此时-《不正经系统和新手主角》

  余元宝的话轻飘飘落了下来,却砸的李惜阙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在这里坐下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是她朝思暮想的奇迹,她为之努力了十三年,也为此空叹了十三年。

  这一刻就这么突兀的到来了吗?

  帐篷里寂静一片,李惜阙下意识求助般的看向自己父亲,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在众人面前被余元宝拉住了手。

  她只看到李衡复杂的表情,其中有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李衡也曾幻想过这一刻的到来,但现实的壁垒太过于高大,哪怕是他也无法僭越。

  需要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才能抓住这个契机。需要惊天动地的巧合,才能带来这样的变革。

  现在,这个契机被眼前同样年轻的男人抓住了,滔天的洪水被他遮住,古来未有的变革化作了这一张小小的椅子。

  他希望女儿坐下,这是她一生的期盼。但他又不想要女儿坐下,因为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哪怕是李衡,也只觉得心如刀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父亲和将军,偏安和求变,动荡和煎熬。

  在这庞大的事物面前,两人牵着的手都变成了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李衡深吸了一口气,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能说些什么呢?

  他是真的骄傲于自己的女儿!

  真的心疼自己的女儿!

  真心替她高兴,又真心替她难过。

  还能说什么呢?

  这百般滋味都化作了这个复杂的表情,那希冀般的眼神仿佛两点火苗,烫的李惜阙移开了视线。

  在李衡的身边,福王微笑着喝茶。

  这笑是浮于皮肉的笑容,显得冰冷而无情。

  他眼神平静,带着审视的意味,深深注视着二人,好像想要看清楚这两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眼中有惊叹,但更多的是一股冷意。

  福王毕竟是齐宗室的人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在他看来再愚蠢不过了。

  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战力是强,但正面打不过你,会不会有人偷袭?

  偷袭不行,下毒如何,还能千日防贼不成。

  哪怕真的有天下无敌的战力,有纵横官场的才情,也免不了处处受挫,处处妨碍。

  只需要别人一句话,一次示意,你辛苦的政绩就会变成一个烂摊子。

  齐宗福在黎朝里混了大半辈子,清楚的明白,有些人成事也许不行,坏事却很容易。

  枪杆子不怕,笔杆子怕不怕?千夫所指,万民唾弃,要不了十年,天大的功劳也不见了。

  哪怕你真的一步步向前,塑出了无敌的金身,得到天下人的响应,也不行。

  毕竟你只是一个人,你的时间是有限的。

  你还有后代,后代没有还有门生,哪怕门生也没有,总有继承你精神的传人。

  他们也能和你一样吗?

  等你死后,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到了那个时候,你垂垂老矣,看着子嗣将入深渊,你还能如今天一样坚定吗?

  齐宗福看不到未来。

  “这星星之火,未来也许能燎原,但非一代之功……”

  如果李惜阙坐下,等余元宝身死,她也就快了。

  但至少眼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暂时默认了。

  而在福王的内心深处,也不由得为这二人喝彩。

  “好一双绝世的人物!这世界应该有这样的人存在。”

  “自此,所有人都可以沿着他们的道路向前了……”

  哪怕二人身死,也会有更多人继承他们的精神。

  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痛。

  从零到一,最是困难,但从一到二,却再简单不过。

  但好在他一个逍遥王爷,这些事情烦不到他,他也未必能活着见到这一切。

  想到这里,齐宗福竟然有些隐隐的失落,失落于自己时间已经不够,看不到这一切的发生。

  平生第一次,竟然觉得应该晚生二十年,与这样的人物争锋!

  福王抿下一口茶,眼神闪动。

  “真是百年未有之大变!”

  说回战争本身。

  此战对黎国的重要性不亚于一场开国之战,赢则海阔天空,输则万劫不复。

  这场掏空黎国一代人的大战如果输了,其后果远超给予李惜阙的官位可能带来的动乱。

  而余元宝正是在此时,拿出了足以左右胜利的筹码,扔到了他们身前。

  于是这百年未有的机会,竟然真的被抓住了。

  “是巧合吗?”

  福王叹了口气。

  “还是说,天命如此!”

  在福王身边的韩礼依然没有抬头,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看客。

  他盯着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清澈的酒液在杯中圆转,映出模糊的倒影。

  默认也是一种回答,而韩礼永远代表黎王。

  于是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黎王也默认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至少暂时,真的给予了余元宝“自由”。

  余元宝松开自己的手,认真的注视着李惜阙。

  李惜阙也从木头一般的呆愣状态回过神来。

  她本就是极聪慧的人,环视一周,看明白了许多。

  无非是余元宝以自身战力为筹码,逼得几人暂且承认,给她个一官半职。

  等战争结束再行清算。

  到时候外敌已没,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兔死弓藏的戏码。

  但无论未来如何,在这一刻,他们已经创造了历史!

  开先人之未有,启后世之新天!

  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走出的路,被他们走出来了!

  尽管这是一条可以清晰看见的断头路。

  那么要走上去吗?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对于二人都是。

  李惜阙轻轻弯腰,环抱住了余元宝的脖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时无言。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感受着余元宝突然僵硬的肌肉,李惜阙眼眶微红,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余元宝局促不安的咳嗽了一声,想要躲开,却发现做不到。

  一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得轻轻拍了拍李惜阙的后背。

  “说了啊,不是说要给你个惊喜吗?”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李惜阙摇了摇头,此时,才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承担。”

  她轻轻松开,后退了一点,抚上余元宝的脸颊。

  泪痕在李惜阙光洁的面容上挥之不去,衬托着数道细小的伤疤,在她精致的面容上留下了一些瑕疵。

  但这些瑕疵,才是她李惜阙。

  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自怨自艾,她愤世嫉俗,她执拗的追求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捞水中月,摘镜中花。

  但她从来不缺少勇气!

  眸光之下,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如刀兵见血,似马踏连营。

  “山崩海啸,狂风暴雨,你我一起面对。”

  “好吗?”

  她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余元宝,直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余元宝面色复杂了一瞬,顿了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李惜阙,你可愿做我都统,为我举旗?”

  和刚见面的时候相比,面前这张面孔无疑改变了许多,更疲惫,更内敛,也更有威严。

  但李惜阙又想起来那个时候,余元宝大大咧咧的叫自己“壮士”。

  从一开始点头哈腰,到后面互开玩笑,再到后面朝夕相处,并肩杀敌。

  这些场景好像连环画一般在脑海中闪过,终于定格到现在,定格在同一张脸上。

  真久啊。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和她之前的二十年一样漫长。

  李惜阙笑了笑,眼中涌现出无限温柔,又很快收敛。

  “我愿意。”

  自此,历史上第一个以女儿之身获得官位的人出现了。

  还是一位武官!

  李惜阙,以女儿之身勇冠三军,使得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无论未来会有多少风雨,在这一刻,她终于开创了历史。

  这是被将军,王爷,内官同时承认的都统!

  她为天下女子竖起了一面旗帜,一百年,两百年,哪怕一千年之后,所有人都要明白,功名利禄不再是男儿独享!

  哪怕她最终早逝于历史,也会有更多的人遥望她的背影。

  天开一线,应在此时!

  “请君执金令,翻山亦赴海。”

  “目光所及之处,军旗必至。剑锋所指之人,即刻有杀!”

  此言落地有声,激起一片尘埃。

  李惜阙再次环视一圈,来到座位前轻轻坐下。

  自此,她再也不是一个旁观者,不是站在李衡身后的护卫,而是真正加入了其中。

  李明威也坐在她下手的椅子上,坐立难安。

  收到的冲击太多,他感觉脸皮都有些发麻。

  阿姐终于得偿所愿了,但……

  比起这件事情,她和余元宝那些亲密的互动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哪怕那些动作已经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阿姐…”

  座位上首,李衡闭上了眼睛,久久无言。

  再睁开,他又是天魁军的大将军了。

  冷硬的目光中只有严肃。

  “既然李都统已经落座,那就不要磨蹭了。”

  “人到齐了,说一说我的规划吧。”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我的规划很简单,我要和夏为民再战一场!”

  “我要一场能一举把夏为民钉死的大战!”

  到底是为将之人,一点不浪费时间,张口就要一场大战。

  对此所有人都并不意外,如果不是要大战,也不可能把福王爷叫出来。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李明威。

  他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和在场的几位格格不入。

  这么大的事情,叫他来干什么?

  其他几位副将都没有资格坐着,他何德何能?

  也只能归咎于李衡对自己儿女的优待,提前做个提醒,不要稀里糊涂的卷到漩涡的中心去了。

  于是他踌躇了一阵,终于问道:

  “将军,如此重大的事情,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我已经知道了,肯定不会无故凑上去作死,是不是该退场了?

  李衡摇了摇头,取出一张堪图来铺平。

  “今日坐在这里的,都有自己的任务。”

  说着他便一指点向了西线最前沿,问道:

  “西线的军务有所异动,大批将士都被向后调走了,是也不是?”

  李明威连连点头。

  “将军料事如神,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收到的消息,没想到将军远在百里之外,却对前线洞若观火。”

  “在我所负责的部分,颜惑部队的调动尤其明显,疑似在吸引注意力。属下本来的想法便是让他求仁得仁,也借此踏破瓶颈。”

  现在李明威瓶颈已经踏过,自然不再多提,只是他依然疑惑于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好时机将自己等人聚集。

  这不是白白给对方休整的时间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李衡满意的点头,问道:

  “你可知魏军调动的原因?”

  “这……”

  李衡遂看向余元宝二人。

  “余将军和李都统,在魏军后方转进千里,先将安澜镇监狱打破,将整个镇子搅得鸡犬不宁,后将“燕九”重营打了个对穿,大破魏军,不知烧了多少粮草。”

  “撞破了吕牧水的行踪不说,还引得夏为民调动了整整五位都统前去围剿,我们能推进的这么快,有他们一份功劳。”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哪怕以他的见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只能瞠目结舌了。

  韩礼没有说话的意思,李衡也就继续说道:

  “然后,他们一路赶去邺城,将邺城……攻破了。”

  韩礼无言,福王的茶杯也颤了一颤。

  李明威眼角抽搐,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叫把邺城攻破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两个人的攻城战是吗!

  这些战绩一个比一个彪悍,功劳一个比一个大,再让他们在魏国闯闯,醒辰关是不是该不攻自破了?

  这是什么滔天的大功,怪不得夏为民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人员调度如此急切,章法散乱。

  合着是急着回去救火。

  对此李明威已经麻木了。

  “余将军英明神武,李都统勇力非凡,在下佩服……”

  “不止这些。”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竟然是一直沉默的韩礼张口说话了。

  “吕牧水身上有伤,这才让我有机会和他两败,不然我不是他的对手。”

  韩礼放下酒杯,看向余元宝。

  “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干的。”

  “如果他本就有伤,夏为民也不会以其为倚仗。是他被你撞破,而后交手受的伤,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不光李明威,李衡与福王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向余元宝,一身气息完满,丝毫看不出有伤势在身。

  如果此事为真,岂不是说明余元宝的个人武力要远胜于吕牧水?

  齐宗福脱口而出道:

  “你已经踏出那一步了,是哪一颗?”

  “怪不得你昨日敢与李衡引兵对杀,原来如此!”

  福王心头狂震。

  ’他才多大,这这这…这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