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提前应对(一)-《民国:黄埔弃子的将官之路》

  入夏以来,豫东的日头一日毒过一日。

  田里的麦苗蔫头耷脑,叶片卷了边,泛着焦黄色。

  老农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指捻开干裂的土块,搓了搓,碎成粉末从指缝簌檐落下。

  "这天气......不对劲啊。"

  他眯着眼望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天上没有云,只有一轮白惨惨的太阳,往年这时候,早该落两场透雨了。

  几个庄稼汉聚在村口老槐树下,烟袋锅子抽得吧嗒响。

  "听说县公署的来了?"

  "昨个县里来了两个穿制服的,拿着本子记了半天。"

  "记有啥用?能记出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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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时分,去年刚修好的官道上扬起一阵黄尘。

  十几个骑着自行车的绥署办事员领着一队灰头土脸的流民队伍缓缓走来,车轮碾过干裂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都听好了!"

  为首的民事科二组组长陈河一个利落的下车动作,布鞋在地面激起一小片尘土。

  他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被晒得黝黑的脸庞,

  "绥署有令,在赵庄东头划了二十亩地安置流民。男人都去搭棚子,妇孺先去粥棚领吃的!"

  木然的流民们眼神都有些呆滞,但当听到有吃的时候,眼里都多出了许多光。

  突然,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踉跄着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从大学派来实习的办事员赵志明见状便冲上前,扶起少年时才发现他轻得吓人。

  他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个馍馍,一点点塞到他嘴里。

  民事科二组的几个科员正围着刚到的一车建材发愁。

  "组长,"李姓干事凑过来低声道:"这批木料都是些边角料,芦席也不够数,怕是搭不出像样的住处。"

  陈河眯着眼清点着卸车的物资,喉结动了动:"先将就着用吧。咱们豫东的日子也紧巴巴的,能挤出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他说完走到一棵枯槐树下,摘下帽子扇了扇风,军装后背已经湿透了一片。

  "从豫西过来的这批人必须安置好,"

  陈河压低声音对几个心腹交代,"包司令和陈长官再三强调过很多次,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乱子。"

  他目光扫过正在挖地基的流民们,"一是防疫,二是防民变。要是让这些人流窜到县城去,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卡车的轰鸣声。

  陈河抹了把脸,提高嗓门:"都打起精神来!这还只是第一批,后面至少还有三批流民要在天黑前赶到!"

  他突然把手中的文件塞给赵志明,一把扯下已经汗湿的制服外套,

  只穿着薄内衬,袖口一挽,露出结实的小臂:"赵干事、李干事,你们带人去粥棚帮忙。

  其他人跟我来,今天务必把第一批窝棚搭起来!"

  陈河大步走向工地时,眼角余光瞥见民事科其他组的组长正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他嘴角微微抽动——自从上周民事科正副科长都被宪兵带走后,这个正科长的位置不知被多少人盯着。

  包司令最讨厌耍嘴皮子的,这次救灾就是他最好的表现机会。

  傍晚时分,包国维的军车开到了工地。他没有穿军装,而是像其他办事员那般穿着夏季中山装,

  布鞋鞋面上沾满了泥点子。

  副驾驶下来的,是绥靖公署新任政务处长李正煜。

  他刚接手政务处——前任因为贪腐被宪兵逮捕,包国维便从军参谋部把他硬拉过来。

  大学毕业、军校出身,又是实干派,这几天他熬夜几乎翻遍了政务处的账本和批文,

  很快摸清了商事科、民事科的底细。

  工地上,几排窝棚的木架才刚立起,泥地里散落着木屑和铁钉。

  包国维扫了一眼,眉心皱成一条沟:“进度太慢。再加两班人,两天内必须完工。”

  政务处长李正煜快步上前,翻开笔记本:"司令,原料供应那边出了问题,洛阳那边一直没运过来。

  商事科接收的木料数目,实际到场的不足六成。"

  包国维眯起眼睛:"我记得军需处仓库里有一批?"

  旁边的秘书周维民额头沁出细汗:"是...可那是给军部新编独立营准备的营房材料,何副参谋长亲自批的条子..."

  "先全部调过来。"包国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立刻。"

  "但独立营下周三就要进驻,万一..."

  "让部队先住帐篷。"包国维打断道,突然提高声调,"所有驻军帐篷统一调配,这批木料优先建设流民营!"

  他抓起地上一把干土,在指间碾成粉末:"看看这土,再不下雨全得完蛋。"

  包国维和李正煜并肩走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身后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正十分警惕地看着周遭的人群。

  远处,一队骡车正拉着新到的木料缓缓驶来,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正煜,现在各处的流民总数统计出来了吗?"包国维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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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正煜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截至今日酉时,豫东七县共接收流民三千二百七十四人。

  而郑城、商都周边来的就占六成。"他顿了顿,"而且每天还在以两百人左右的速度增加。"

  包国维突然冷笑一声,"洛阳那群废物!自己治下出了灾情,不想着赈济,倒会往别人地界赶人!"

  李正煜合上笔记本,谨慎地说:"司令,恕我直言,我们现在的安置标准是不是太高了?

  每人每天一斤半的粮,还要建流民营...这些资源若节省下来..."

  "你以为这就完了?"包国维打断他,指着西边的天空,

  "看看这天色,今年大旱已成定局。

  等豫西的存粮吃光,来的就不是三千人,而是三万人!三十万!

  甚至……"

  包国维说到这里,忽然怔住了,神情十分严肃,他看向李正煜,“总之一句话,现在豫东所有资源全部向应对旱情和灾民倾斜。”

  ……

  豫东和豫西行政边界的那条河早就干了。

  傍晚,王老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龟裂的河床,每走一步,鞋底就掀起一片黄尘。

  他左手牵着九岁的栓子,右手拄着根焦黑的槐树枝——那是他离家时从烧毁的祖屋梁柱上掰下来的。

  "爹,我饿......"栓子怀里紧紧搂着只褪色的布老虎。

  "再忍忍。"王老栓回头看了眼蹒跚的老娘和媳妇,都说豫东富庶,到了那里就好了。

  王李氏抱着半岁的丫头,干瘪的乳房早就挤不出一滴奶水,可孩子还是本能地含着乳头啜泣。

  夕阳把东岸的界碑照得血红。"巩县"两个大字下面,不知谁用木炭画了只狰狞的老虎头。

  "咔嚓!"

  河堤上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王老栓浑身一颤,三道雪亮的光柱如刀般劈下来。

  "站住!"

  几名戴着大盖帽、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从河堤上快步下来,手里的中正步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哪来的?干什么的?”

  为首的巡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王老栓赶忙放下手里的槐树枝,弯腰作揖:“长官,俺是洛阳西马庄的,庄稼旱死了,这带着一家老小去商都投亲……”

  巡长眯着眼打量他们,目光先扫过他身旁的妇孺,又落在那根焦黑的木棍上,神情才稍稍松了些。

  “不是土匪。”他低声对身后的队员说了句,随后一挥手,“把他们带去三号流民营。”

  昏黄的暮色中,几名巡逻队员分前后护着他们上了河堤,枪口始终微微下垂,却从未完全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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