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一个-《上贡》

  “爸,您昨晚没睡觉?”

  “你妈妈也没睡,志东也没睡。”薛蔺祯擦擦额头的细汗,怼女儿一句,“忙了整整一晚上。”

  薛宴辞看着家里的新餐桌,哪还顾得上和爸爸拌嘴,只想立刻冲下去抱抱爸爸妈妈,再抱抱志东叔。

  “站那儿别动。”薛启洲走上楼梯,将薛宴辞抱下来稳稳放在饭厅地砖上,看她抱抱爸爸,又抱抱妈妈,再抱抱冯志东。家里的所有人,都特别好。

  “可是爸爸,这个桌子坐不下咱家这么多人。”薛宴辞指指新换的转桌。

  “没事儿,今天下午再换一张,现在先凑合凑合。”

  薛家原本的餐桌是一条长木桌,很长很长。在薛家,无论是做饭的阿姨,还是开车的叔叔,或是做卫生的阿姨,只要当天在家工作,就可以和薛家所有人一起吃一日三餐,这是薛家老太爷定下的规矩。

  同桌同席,这条规矩,已经超过百年了。

  “姑娘,书读得怎么样?”

  薛宴辞接过叶嘉念递来的考试卷,又看看女儿,小姑娘长大了许多,终于学会自己整理书包了,所有的考试卷子也不是混在一起了,而是按照科目、时间排的整整齐齐。

  “你这道德与法治考试每次都差两分,你是人品道德有问题吗?”

  叶嘉念一脸认真,两个眼睛黑溜溜地,“妈妈,我是法治有问题,品德没问题。”

  薛宴辞笑笑,这傻女儿怎么还当真了,怎么就跟她的爸爸叶知行一样,傻乎乎的,一点儿话外音都听不出来,真够没意思的。

  “周四带课本和考试卷来医院,给妈妈看看。”

  叶嘉念点点头,将所有卷子收好,又放回书包,拉好拉链,才开始吃姥爷煮的线面。

  “妈妈,最近我都在自己吃饭,没有要姥爷喂我,也没有要别人抱我。”

  “妈妈,我吃饭给你看。”

  叶嘉念和叶嘉硕差着将近六岁,可攀比之心毫不逊色于薛启洲和薛启泽,永远都想在父母面前时时刻刻超过对方。

  叶嘉硕筷子用的稳当,汤勺也用的很稳。竟然也没洒,也没漏。

  薛宴辞笑眯眯地看着叶嘉硕吃了足足一分钟的清汤线面,才打断他,“好儿子,妈妈已经看到你很棒了。”

  “但是,吃饭不用很着急,要慢一些,这样对身体更好。而且,你是小辈,小辈的意思是在你之后没有人称呼你叔伯。”

  “小辈在饭桌上要注重礼仪,要等姥姥和姥爷动筷子之后,你才可以动筷子。姥爷和姥姥吃饭慢,你要陪着他们慢一些吃,多和他们聊聊天,说说今天的天气,昨晚的新鲜事。”

  叶嘉硕顶着炸毛的鸡窝头,将筷子放回筷枕,将勺子靠在汤碗壁上,认认真真听着母亲薛宴辞的教导。叶嘉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听话,路知行看得直发愣,儿子长得真快。

  “薛宴辞,你快着点吧,一会儿孩子上学要晚了。”

  薛宴辞冲薛启泽翻个白眼,仍旧转身同叶嘉硕继续说话,“如果怕晚,我们可以晚上早点睡,第二天早点起。读书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和家人一起吃热乎乎的早饭,香喷喷的晚饭才更重要。”

  叶嘉硕晃晃小脑袋,又点点头,继续吃碗里的线面。薛蔺祯宠孩子,其他人都是一颗荷包蛋,唯独叶嘉念和叶嘉硕碗里是两颗荷包蛋。

  “启泽,你学学小辞吧,好好教教航谦。”

  “爸,我记得一年前,你还在吐槽薛宴辞不会教孩子吧。”薛启泽跟薛宴辞一样,很是会和父亲薛蔺祯吵闹。

  其实,这也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谁叫薛蔺祯对三个孩子总是严苛到顶呢?

  “启泽,这一点你真比不上小辞。她虽然平时不用心,但念念和嘉硕很明显能看出来有她用心教过的痕迹。”

  “可在航谦身上,我完全看不出来你用心教过的痕迹。”

  薛启泽撇撇嘴,开始闹脾气,“爸,我把航谦送家里来养着吧。而且您之前答应过我了,说等孩子大一些,您和妈妈会帮我带的。”

  薛蔺祯原本是要应下的,但现在家里已经有两个外孙了,再加上路知行要照顾薛宴辞,他手里很多薛家的生意,也都交还给薛蔺祯和叶承樱打理了,实在是精力不足。

  薛宴辞原本只想看爸爸薛蔺祯和二哥薛启泽吵架的,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二哥?”

  “我平时比较忙,航谦都是放在家里由泊欣和她父母带,养得有点无法无天了。吃饭得看动画片,睡觉前也得看动画片,辅食吃得比饭都多,一点儿都不长个。”薛启泽吐槽起自家的孩子毫不留情,这一点和薛蔺祯吐槽薛宴辞时,简直一模一样。

  “年底我出院回天津住,爸妈也回姥姥家住。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航谦送天津来。”

  薛启泽认真地问一句,“你在天津待多久?”

  他是真想把薛航谦送给薛宴辞养的,一是想通过孩子缓解一下陈泊欣和妹妹小辞之间僵硬的关系,二是叶嘉念、叶嘉硕确实被养的很好,他有点儿羡慕了。

  “昨天新批了半年的假,我打算这半年都住在天津。”

  “但我做事一向都很严苛,你可以和陈泊欣商量商量,愿意的话,可以送过来。”

  薛启洲放下手里的筷子,“那寒假把航同、航舒也送天津去吧。”

  他明白弟弟的意思,也明白妹妹的意思。一家人,总归是要修复一下关系的,尽管再怎么差,面上也得能过得去。

  更何况,孩子是薛家的孩子,与她们的母亲是谁,关系并不大。

  “那就都送过来吧,放半北藕榭住着,孩子太多,容易吵到姥姥。”薛宴辞将这事应下,转头问问叶嘉念,“姑娘,学校有外语课吗?”

  “有啊。”

  “都有什么,有德语吗?”

  “没有德语,就是联合国六大语言。”

  薛宴辞拿着汤勺在碗里搅来搅去,她在找虾仁。叶承樱看看女儿,终究还是提醒她一句,“小辞,别跟孩子说这些。”

  “叶嘉念,你想学德语吗?”薛宴辞捞一个虾仁给女儿,又补充一句,“姑娘,德语很有趣的。”

  “我不想,我已经选英语了,我想和妈妈读同一所大学。”

  叶嘉念的三个我,彻底将薛宴辞的念头打消了。姥爷杜仁礼留下的那本手记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写在最后一页那句德语触动到薛宴辞了。姥爷说,要开采世间所有的矿石,要送世间最漂亮的珠宝给叶家的姑娘。

  “妈妈,你在学德语,是想要去德国继续读书吗?”

  薛宴辞摸摸女儿的头,“没有,因为妈妈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所以学一下。”

  吃过早饭,薛宴辞和路知行开车送孩子去学校。她还是没忍住尝试着抱了一下儿子,路知行从底下托着,最终还是能够将叶嘉硕放进安全座椅的。

  “谢谢妈妈。”

  “和爸爸妈妈永远都不用客气。”

  叶嘉念的小学和叶嘉硕的幼儿园离得很近,转个弯就到了。叶嘉念很乖,和爸爸妈妈拥抱过后,就跟着其他同学一起进校门了。

  只是叶嘉硕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沉默了两分钟,突然抱着薛宴辞的腿开始嚎啕大哭,“妈妈,我不想去幼儿园。”

  路知行被儿子吓到了。

  叶嘉硕从到厦门就开始读幼儿园,至今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从没闹过脾气,一直都特别听话,无论是自己来送,还是薛蔺祯、叶承樱、魏黎来送,从来就没出现过今天这样的事儿。

  “为什么不想去?”薛宴辞没法儿蹲在地上和儿子说话,只好一直弯着腰给儿子擦眼泪。

  “就是不想去。”

  路知行弯腰将儿子抱进怀里,叶嘉硕哭得太伤心了,大眼睛水汪汪的,他都有点儿不忍心了,都想带儿子回家了,一天不读书,也没什么要紧的。

  “嘉硕,你第一天读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很想和爸爸一起送你来的。但那天妈妈还没有学会走路,不想坐着轮椅来送你上学。因为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会和你讨论这件事,妈妈不喜欢被不相干的人议论。”

  “但是,等你以后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读硕士、读博士,妈妈都会和爸爸一起送你到校门口,好不好?”

  叶嘉硕不哭了,转而开始问妈妈什么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硕士、博士。薛宴辞戳戳路知行,要他解释给儿子听,路知行想了老半天,开始骗儿子,“是很好玩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比幼儿园还好玩吗?”

  “好玩太多了。”路知行答道。

  几年前,路知行哄骗女儿第一次去读幼儿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幼儿园是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比家里好玩太多了。”

  叶嘉念当晚从幼儿园回来后,就和路知行大吵一架,“爸爸撒谎,爸爸是骗子......”

  路知行其实并非要欺骗女儿和儿子,他完全就是为了和女儿、儿子吵架,因为他本人就是这么被自己的妈妈周锦闻骗去幼儿园的。关于妈妈周锦闻的记忆越来越少了,也越来越模糊了,路知行不想忘了自己的妈妈。

  “儿子,要不要拍照?”薛宴辞从包里取出湿纸巾将叶嘉硕的脸擦干净,又给孩子涂上面霜,她最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丑兮兮的。

  “要!”

  叶嘉硕太大声了,震的路知行耳朵疼。

  但他突然明白儿子今天为什么会哭会闹了,一是他第一天读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没来送他;二是那天在校门口没有拍照。

  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送的,叶嘉硕只有爸爸,其他小朋友都和自己爸爸妈妈在校门口拍了合照,叶嘉硕没有。

  这个儿子,不简单。

  拍完合照,叶嘉硕又亲自拿着手机划拉着看了好几遍,嘱咐爸爸十几遍,今天一定要打印出来,装在相框里,明天要带来幼儿园,才肯背着书包进学校大门,跟着老师进了教学楼。

  下午两点半,薛宴辞推掉康复训练老师的安排,拉着路知行火急火燎地返回病房,洗过澡后,坐在化妆镜前折腾了整整四十分钟,换了好几套衣服,才肯出门。一路上不断地催促路知行开快点,再开快点。

  “幼儿园五点才放学,你别急。”路知行提醒一句。

  “你懂什么?我要排在第一个。”

  薛宴辞如愿了,四点三十五就到校门口了,一个家长都没有,她排在第一个。

  “那是我妈妈和我爸爸。”

  路知行瞧着自家儿子得意洋洋和身旁小朋友讲话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句,薛宴辞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妈妈,在为人父母这方面,自己远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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