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何珠》

  “最关键的是,这人认钱,但更认死理,护主!谁敢动他雇主,他能追到天涯海角把你揪出来!我们这点三脚猫功夫,在他眼里跟透明的一样!”

  他喘了口气,继续倒苦水。

  “刚才就一个照面,我感觉他好像已经透过车窗盯上我了!再跟下去,就不是暴露不暴露的问题,是咱哥几个以后还想不想在这行混的问题!得罪了宋阎王,业内谁敢用我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被“宋阎王”这个名头震住了,但很快又强装镇定。

  “……真有那么邪乎?不就是个保镖吗?加钱!我给你们加钱!”

  “加钱?”

  鸭舌帽气笑了,“大姐,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跟宋阎王玩盯梢?那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这活儿我们干不了!定金退你一半,剩下的就当兄弟几个的精神损失费了!以后这种硬茬子的活儿,别找我们!”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掐断了电话,狠狠松了口气,仿佛刚从什么龙潭虎穴里逃出来一样。

  他对开车的同伙摆摆手。

  “撤撤撤!妈的,差点惹上大麻烦!”

  灰色大众迅速变道,拐进旁边的小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另一边,徐明川和苏慧很快接到了中间人气急败坏又带着惶恐的回复,核心意思就一个。

  目标身

  边出现了极度专业的硬点子,他们这种级别的盯梢团队根本不敢招惹,给再多钱也没用,除非想提前退休。

  徐明川气得又砸了一个杯子,大骂那些盯梢的废物。

  苏慧的脸色也更加阴沉,她没想到何珠警惕性这么高,反应这么快,而且一出手就请来了这种级别的人物。

  “宋阎王……”

  苏慧咀嚼着这个代号,眼神阴鸷。

  她混迹圈子,也隐约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其代表的份量。

  有何珠的财力支撑,加上这种顶级专业人士的护卫,他们之前想的那些直接跟踪、制造意外的小手段,几乎都成了笑话。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徐明川不甘心地低吼。

  苏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能碰,就等暗的机会。她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带着保镖。总会有落单的时候,总会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但她的语气,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反而多了一丝凝重和憋屈。

  何珠这突如其来的一手钞能力加持下的专业防御,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冒险念头,迫使他们的报复计划不得不转入更隐蔽、更需要耐心的层面。

  至少短期内,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更重要的是,何珠根本不吃他们精心策划的攻心这一套,这一点,才是最让徐明川、苏慧乃至苏媛感到无力和挫败的。

  他们精心设计的“攻心”策略,在何珠那里,如同撞上了一堵冰冷光滑的钛合金墙壁,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反而显得他们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徐明川努力表演出的道歉、放手、甚至祝福,配上他落魄的现状,原本是极易引发同情和一丝微妙优越感的戏码。

  但在何珠眼里,只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冷漠。

  她根本不信徐明川会真心悔改,直接戳破他的低级把戏,让他所有铺垫沦为笑话。

  他们雇人制造麻烦,让徐明川恰好出现解围,企图营造一种原来的依赖感和亏欠感。

  然而何珠不仅瞬间看穿这拙劣的布局,冷静报警并要求调监控,更是用一句很恶心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幻想。

  她丝毫不吃救命之恩这一套,反而更加强了戒备。

  她的生活重心和情感需求早已超越了徐明川这个层次,他们的惨状或新欢,在她看来如同路边的垃圾,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何珠的内心强大得令人绝望。

  她不再是那个会被情感绑架、被回忆牵绊、容易被表象迷惑的年轻女孩。

  过去的惨痛经历将她锤炼得异常清醒和理智。

  她只相信利益、逻辑和切实的行动。

  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好意和巧合,在她这里第一时间触发的是警报系统,而非感动。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守护家人,发展事业,以及……谨慎地尝试与周临渊建立一段平等、有价值的新关系。

  至于徐明川及其相关的一切,早已被她从人生清单里彻底删除,归类为需要警惕和清除的有害垃圾。

  所以,无论徐明川和苏慧如何绞尽脑汁地表演深情、悔过、仗义,试图从情感层面撬动何珠,都注定会失败。

  ……

  海市的夜色渐深,何珠刚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机便响起了专属的视频通话铃声。

  她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拿起手机接通。

  屏幕亮起,映出周临渊那边清晨的光景。

  他似乎在一间装修雅致的酒店套房客厅里,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异国都市的天际线。

  他穿着舒适的深色晨袍,头发还有些微湿,看起来刚洗漱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些许他平日里的冷厉。

  “忙完了?”

  周临渊看着屏幕里的何珠,眼神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透过听筒传来,格外磁性。

  “嗯,刚看完报告。”

  何珠将手机靠在床头,自己也放松地靠进柔软的枕头里,看着他背后的景色。

  “你那边天刚亮?倒时差难受吗?”

  “还好,想着早点起来能跟你视频。”

  周临渊抿了口咖啡,目光细细描摹着屏幕里她的眉眼,似乎想从中看出她一天的疲惫。

  “看起来有点累?宋哥和小刘今天还顺手吗?”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她重新雇佣保镖的事情。

  “他们很好,很专业。”

  何珠笑了笑,心底因为他远在千里之外的细致关切而泛起暖意。

  “不怎么累,就是……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周临渊挑眉。

  何珠顿了顿,眼神飘向一旁,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软。

  “不习惯……回来的时候,家里这么安静。”

  这话像羽毛轻轻搔过周临渊的心尖。

  他低低地笑出声,眼底漾开愉悦的涟漪。

  “周太太这是在暗示我平时太吵了?”

  “谁是你周太太!”

  何珠嗔怪地瞪他一眼,耳根却微微发热。

  自从关系明朗后,这人嘴上占便宜的功夫是日益见长。

  “早晚的事。”

  周临渊从善如流,语气笃定又自然。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屏幕,声音压得更低,更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

  “珠珠,我想你了。”

  他的目光透过屏幕,灼热而专注,仿佛能穿透遥远的距离,真实地触碰到她。

  何珠的心跳猝然加速,被他直白的情感烫了一下。

  看着屏幕上他清晰俊朗的眉眼,那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她抿了抿唇,轻声回应。

  “……嗯。我也……有点想你。”

  仅仅是分开几天,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对她而言是陌生而又新奇的。

  不再是过去那种冰冷的计算和权衡,而是真实的、细微的惦念。

  周临渊因为她这句难得的坦白,眼神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得到了无上的奖赏。

  他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去拥抱她。

  “我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

  他声音沙哑,“原本预计后天能回的航班看来得改签了,我让助理……”

  他话还没说完,屏幕那头似乎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随即一个模糊的男声用英语低声快速地汇报了几句什么,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

  周临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虽然很快舒展开,但何珠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和……无奈。

  他对着屏幕外简短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让他们准备好资料,十分钟后会议室见。”

  然后他重新看向何珠,刚才的轻松惬意被一丝工作带来的烦躁取代,但他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柔。

  “抱歉,珠珠。这边临时出了点岔子,一个合作方的代表突然改了行程,提前到了,有些关键条款必须我本人当面敲定。”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懊恼和歉意:“看来……归期要延后几天了。”

  何珠看着他明明不爽却还要强压着情绪跟自己解释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思念而生出的微小怨气反而消散了。

  她理解这种身不由己,毕竟她自己也是同样的人。

  “工作重要。”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安抚的意味。

  “处理好再回来,不急这一两天。注意休息,别只顾着喝咖啡。”

  周临渊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体贴,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又软又胀。

  他真想立刻丢下这一切飞回她身边。

  “好,听你的。”

  他目光缱绻地流连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印下来,“等我回来。”

  “嗯。”

  何珠轻轻点头。

  助理又在门外低声催促了一句。

  周临渊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不舍:“那我先去开会了。”

  “去吧。”

  “晚安,珠珠。”

  “早安,周临渊。”

  视频挂断,屏幕暗了下去。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但似乎残留着刚才通话时的温情。

  何珠看着暗掉的手机,轻轻叹了口气,心底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却因为最后他那句“等我回来”而变得充实起来。

  而地球另一端,周临渊放下手机,脸上温柔尽褪,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和不容置疑。

  他起身,脱掉睡袍,快速穿好衣服,大步走向会议室的方向。

  他决定用最高效的方式,尽快解决掉这些阻碍他回国见女人的麻烦。

  会议室,氛围如同寒冬降临。

  一场关于海外项目危机的紧急会议正在进行。

  长桌两侧的分公司高管们正襟危坐,空气凝滞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主位上的周临渊,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令人心慌的轻响。

  项目负责人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正艰难地汇报着突发状况和应对方案,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所以,我们初步判断是当地政策突然变动导致的供应链中断,目前正在紧急联系备用供应商,但价格方面可能会上浮15%,工期预计要延误两周……”

  周临渊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整个会议室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度。

  他抬起眼,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激光,精准地钉在负责人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判断?初步判断?我要的是确凿的原因和百分之百可行的解决方案,不是你的猜测和可能。”

  负责人喉咙滚动了一下,脸色发白:“周总,因为时差和沟通……”

  “我不想听理由。”

  周临渊打断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冰锥。

  “延误两周,意味着项目成本额外增加多少?市场机会损失多少?竞争对手会利用这个时间差做什么?这些,你的报告里为什么没有量化分析?”

  他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回面如死灰的负责人身上。

  “给你四个小时。我要看到完整的损失评估、至少三个经得起推敲的替代方案、以及所有备用供应商的详细背调及谈判底线。做不到,”他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这个项目换人接手,你去人事部办理交接。”

  没有咆哮,没有怒骂,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冷酷和高效至上的无情。

  负责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会议室的。

  紧接着是与合作方的视频会议。

  屏幕那头的对方总裁还在试图用交情和未来的合作前景来软化周临渊,希望在某个关键条款上让周氏让步。

  周临渊听着对方充满感情色彩的陈述,脸上连一丝细微的波动都没有,仿佛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白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