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找到就要剪掉舌头-《我为人间斩太一》

  “不好!”

  林见烟心神大乱,强行闭上眼,不再去看那诡异的画面。

  那盏琉璃宫灯已自袖中滑出,她指尖微颤,慌张摸索着找到那三瓣鸢尾机括,急忙旋动。

  只见灯中那点乳白火焰“腾”地一声,复又燃起,柔光所至,满室那股子阴寒邪祟之气,方才淡了几分。

  然而那柔和的灯光似乎还不足以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她喘息着睁开眼,看着已经从血肉迷宫中恢复过来的客栈大堂,又急急忙忙从兜里摸出那个熟悉的油纸包,用颤抖的手指剥开,抖出几块方糖塞进嘴里。

  随着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饶是如此,她那张清秀的瓜子脸依旧是雪也似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双小鹿似的眸子里,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惧。

  “司使大人!”

  “林司使,你怎么了?”

  凌绝与其麾下几名镇魔司甲士见状,皆是心头一紧,抢上一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上官楚辞亦是秀眉微蹙,她虽未亲见那柴房内的诡异,然则只瞧这少女的神情,便知其所历之险,绝非寻常。

  她将那白玉折扇轻轻一摇,缓步上前,温言问道:“林司使,可是瞧见了什么不妥之处?”

  林见烟被众人这般一围,这才惊觉失态,一张俏脸登时涨得通红,直烧到耳根子去,只觉又羞又窘,心中更是怦怦乱跳,暗道:

  “这……这许多人瞧着,我这副模样,岂不是丢尽了镇魔司的脸面?”

  她贝齿轻咬下唇,心中却是天人交战,纷乱已极。

  “那……那人偶好生古怪,竟说要与我捉迷藏。这……这算得什么?若我不依它,又会如何?若是当真去寻它,只怕更是凶多吉少……”

  “可它分明便在那后院柴房之中,我若不将此事说出,岂非是玩忽职守?这镇海川的百姓安危,岂不都要系于我这一念之间?”

  这般思绪在胸中百转千回,终是那份源自镇魔司的职责与担当,占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抬起头来,正欲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道出,颤声道:

  “我……我瞧见了……”

  然则她话音方才吐出,眼前景象,却陡然一变!

  只见面前那凌绝都尉,连同他身后那几名素来神情冷峻的甲士,人人脸上那份关切之色,竟是在同一时刻,化作了一抹诡异已极的笑容!

  那笑容僵硬而刻板,嘴角高高咧开,便似一张张描画出来的脸谱,与方才那人偶娃娃的笑意,竟是分毫不差!

  尤其是那凌绝,他那张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也挤出一个笑嘻嘻的神情来,对着她缓缓开口,那声音听来如同无数孩童叠在一处的尖细之声:

  “被我……找到的话,就要……剪掉舌头哦。”

  “唔!”

  林见烟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霎时间一片空白,一股难以言容的恐惧席卷全身。

  她下意识地便伸出小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只觉舌根之处,传来一阵针扎也似的剧痛,仿佛真有一把无形的剪子,已抵在了那里,正自一开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也就在这一刹,眼前幻象尽去,凌绝等人依旧是那副关切焦急的神情,哪里有半分诡异?

  “林司使,你怎么了?!”

  凌绝见她神情大变,更是忧心,下意识便要上前搀扶。

  “别……别过来!”

  林见烟却似见了蛇蝎一般,尖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一双秀足踩在地上,竟是踉踉跄跄,险些便要摔倒。

  她一双眸子惊恐地瞧着眼前这些昔日同僚,仿佛他们随时都会化作索命的厉鬼。

  上官楚辞见状,心头一凛。

  她知这少女定是遭了那邪物的暗算,中了极厉害的神魂攻击之术。当下她心念一动,眼底那盏逻辑之火悄然燃起。

  于这心火烛照之下,她终于看分明了什么情况——

  只见林见烟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俏脸之上,嘴角两侧竟是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两道细如发丝的血口,与那灾祭人偶嘴角的裂缝一般无二!

  “不好!”

  上官楚辞心中一惊,“这邪物竟能隔空伤人,污人神魂,再这般下去,只怕这小姑娘也要化作那人偶的模样了!”

  她再不迟疑,身形一晃,已抢在凌绝等人之前,拦在了林见烟身前,手中白玉折扇一横,沉声道:

  “诸位且慢!林司使似是勘察之时,遭了那邪物的反噬,神智已有些不清。”

  “依我之见,此地邪气未散,她若再逗留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不若先行送回镇魔司,再寻驱邪之法。”

  便在她说话的当口,忽觉衣角被人轻轻一攥。

  她眼角余光一瞥,只见那林见烟竟似溺水之人抓着了最后一根浮木,一双小手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浑身抖如筛糠。

  凌绝亦非庸手,见此情状,已知事态严重,当即颔首道:

  “楚公子言之有理。我等这便护送司使大人回去。”

  他瞧了瞧兀自神情恍惚的林见烟,又看了看将她护在身后的上官楚辞,终是抱拳道:

  “只是此案干系重大,那钱大海既死于此地,还烦请楚公子随我等走一趟,将那夜所见,详细分说一番。”

  上官楚辞闻言,心中暗道:“正中下怀。”

  她原就担心这镇魔司纠缠不休,会查到陆沉渊头上去。此刻既有这由头可将他们引开,自是再好不过。

  心下想着,上官楚辞幽幽一叹,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道:

  “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再随诸位去一趟镇魔司。”

  陆沉渊于柴房之内,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但闻得客栈前堂那阵甲叶铿锵与官靴踏地之声,渐渐由近而远,终至悄然无息。

  他心头暗忖:“这镇魔司来势汹汹,怎地雷声大,雨点小,竟这般便走了?”

  待得周遭再无半分声息,他目光一闪,这才探手入怀,将那具木偶娃娃缓缓取出,置于榻上。

  那娃娃脸孔依旧天真烂漫,一双描画出来的眼珠子,在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照射下,却似有邪光流转,说不出的诡异。

  陆沉渊凝视着手中那物,缓缓开口,犹如自言自语般问道:

  “方才镇魔司退得蹊跷,可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那木偶自是毫无回应,便如一截朽木,无知无觉。

  陆沉渊却不以为意,他知此物邪异,绝非寻常,又道:

  “此番你助我避过一场盘查,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只是不知,你这般助我,所求者何?”

  言罢,他便静静等着,只盼这邪物能再透出半分端倪。

  然则柴房之内,依旧是落针可闻,唯有窗外风声,呜呜咽咽,好似鬼哭狼嚎。

  陆沉渊见那木偶依旧默然,眉头忍不住蹙起,心头那份疑窦更深,正待再言,试探一二。

  便在此时,忽听得后院之中,传来“簌簌”几声极轻的异响,紧接着,便是瓦片被足尖轻点的微颤之声。

  “这个动静……难不成是有人翻墙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