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蘑菇-《幽生》

  回去路上,幽然拄着拐杖沉默不语。

  幽紫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原来在小叔眼里,我有这么多优点。”

  他依旧不语,表情淡漠。

  “相较于缺点,其实我也觉得我身上的优点要多得多得多。”

  他暗自抓紧了拐杖。

  “就像小叔说的,我好学聪敏,渴望知识,有自己的主见,加上我乐于助人,不添麻烦,爱给人帮忙……”说着,她掰起手指头一个个数。

  他眉心微微皱起。

  “其实我觉得我身上还有其他优点小叔没说全,比如还有勇敢无畏,有情有义,知错能改——”

  “够了。”

  眼见十根手指头就快不够用了,自身的优点简直数不过来,幽然毫不留情把话直接掐断。

  幽然忍无可忍,道:“这些话以后说给先生听就好,他就爱听你说这些。”

  她嘿嘿笑了两声。

  “诶,既然先生爱听这些那为什么当时不让我说话呢?”

  幽然沉默。

  ……

  一到吃饭时间,她看着一桌的翠色欲滴,心里犯难,但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吃过一段时间饭馆,再回来吃这些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从天上结结实实跌回了板硬的地面,无论是身体反应还是心理作用都让她对桌上饭菜产生了深深的抗拒。

  幽紫心想:为什么一直都是这几种菜,变都没变过,之前出门在路边发现有不少的蘑菇,为什么小叔从来不摘呢?

  抱着这个疑惑,她的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天清早,她向幽然提出要出去采野菜。

  幽然的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扫过,欲言又止,最后放她出去。

  她穿梭在林间,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宝贝。

  草丛中,一朵肥嫩淡黄色蘑菇悄然探出脑袋,它那圆润的伞盖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她拨开周围的杂草,连片的菌丛闯入眼帘,顿时大喜,握住菌柄底部,轻松拔出。

  她专挑大的拔,将它们全放入柳篮中。

  “等你们再长大一点,我再来。”她拍拍小菇的伞盖,菌盖一颤一颤的。

  之后她又发现了几朵颜色艳丽的蘑菇,一番下来着急忙慌地就跑过去,又是收获不少。

  在回去的路上,她意外发现一朵比她手掌还大的蘑菇,菌盖平滑,拿在手里像一把小伞,她自然不会放过了,一起带了回去。

  “小叔,我摘了好多蘑菇回来,今天可以加餐了!”她跑到幽然面前,兴冲冲把柳篮交递给他。

  他的视线缓缓地从她手中那朵巨大无比的菇类移到篮子里装着的满满一筐色彩斑斓、鲜艳夺目、大小各异的蘑菇上。仅仅只是简单一眼,他便让她将这些蘑菇全部都丢掉。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采来的,还没吃一口就丢,太可惜了。”她有些失望,同时也不服气。

  幽然郑重问道:“你真的想吃?”

  幽紫道:“那是当然。”

  听完,他只接过她手中的一篮蘑菇,叫她把握着的巨大菇丢掉,她有些不舍,但想到马上就有篮子里还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就照做了。

  她跟着来到后厨,亲眼目睹幽然把那些在她看来鲜艳漂亮的蘑菇全挑出来,只留下一开始淡褐色那一簇。

  “把这些都丢了,处理干净,别多问,在外面等着,做好了我自然会叫你。”他指着挑出来的蘑菇对她道。

  她不解地“啊”了一声,依旧照做了。

  做好后,他没有直接装盘,而是拿一个小碗盛了几片给她。

  “你尝尝味道如何。”

  幽紫欢喜接过,夹起一片入嘴,细细咀嚼。

  “味道还行。”虽说有点寡淡,但对比之前吃的绿色怪味猛菜实在是好太多了。

  幽然就这样看她吃完两片,眼里的探究意味不减,反而浓了几分,让她把里面剩下的全吃光。

  她满心欢喜又夹了一筷子。

  “我感觉越吃越好吃了。”

  “我好像还尝到了甜味。”

  “不对,又好像是苦味,我再尝尝。”

  幽然看着她捧个空碗不停扒拉,夹了一嘴空气送进去,摇头晃脑的,嘴巴还在叭叭不停。

  “真好吃……真好……”

  再之后发生的什么她就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睁眼躺在自己房间里。

  当天的饭桌上不见一点蘑菇的影子,就好像她采蘑菇,吃蘑菇就是一场梦。

  所有菜被端上后,幽紫的心凉凉的。要知道,在这里她每天不是在期待这一顿饭菜能给她带来惊喜,就是在期待下一顿饭菜总能比上一顿好,总之,不是在吃饭,就是在期待吃下一顿饭。

  可是眼前这些绿油油的菜她实在没胃口。

  “今天做了一道新菜,味道和你之前吃的风味大有不同,你试试看。”幽然看出她这些天的想法,于是今天来了点不一样的。

  她望着几盘绿得冒光的野菜,喃喃道:“新菜……”

  这不都是以前吃过的吗?哪有新菜?

  她试着把筷子伸向一道看着比较陌生的蔬菜,小尝一口。

  幽紫心道:还是之前的味道啊?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一盘被切成寸许长的植物根茎之类的一道菜,夹了一大筷子。

  还好有它,日子凑合还能过。她心里想道。

  她毫不犹豫将满筷子的菜根塞入嘴里,自在又大口地嚼着。

  一边的幽然不语,盯着她看。

  “呕……”她立刻吐了出来。

  那味道,带着泥土的土腥气和鱼类的鱼腥味,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冲击她的口舌,腥臭直接在整个口腔爆开,简直齁喉。

  “呕……”最后受不了了,又跑去外面疯狂漱口。

  等回到桌前,幽然慢慢悠悠地还没吃完。

  幽紫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指向刚刚那盘菜,难以置信道:“这不是甘草根……”

  幽然语不急,气不乱,缓缓道:“这是折耳根。”

  听完他的回答,她一下瞪大了双眼,哆哆嗦嗦放下了手,问道:“为什么不早说这道菜这么齁?”

  幽然不紧不慢道:“我提醒过你,它的滋味和一般蔬菜不同,是你自己太莽。”

  “它长得同甘草根那么像,我以为它就是平常草根,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毒辣的菜……”

  他拿起一旁的拐杖,慢腾腾站起,好像一切同他无关。

  “吃完把这里都收拾好。”

  她在后面自言自语道:“还吃什么,我现在咽口水都是腥的,闻什么都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