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错怪-《乱春衫》

  这声音轻快暗哑,有别于魏衍之的温润轻柔。

  更像是带着笑意的月色,银波皎皎,坦荡于天地间。

  盛娇认出来了:“是你,你不是说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还想去骆先生处修书桌打柜子不成?”

  没错,那一日乔装打扮混到骆大家跟前的人,也是他。

  周江王世子,江舟。

  人或许可以改变自己的模样,但身量、姿态,还有声音却难以在一时间变换,自打第一面起,盛娇就对此人多番留意,就刚刚交手间,她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银针收起,她单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腕,在脉搏处略微一使劲儿。

  男人只觉得半条胳膊都酸麻了,根本使不上劲。

  眼睁睁瞧着她如一条灵鱼,轻而易举从他怀中脱身。

  盛娇点燃了一盏油灯。

  橘色且朦胧的灯光散开来,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厢房,反而更衬得光影绰绰,更添些暧昧的气息。

  她举着灯走到他跟前照了照。

  入眼帘之处,是一张过分俊俏的脸。

  偏眉峰开阔锋利,勾得底下那双丹凤眼越发熠熠生辉,仿若藏纳了无数星辰一般,看得盛娇心头一颤。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这样一双生动的眼睛了。

  每每对着镜子,她也只能看到自己那双深沉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死水似的安静。

  曾几何时,她也跟眼前的男人一样,眼底泛着光,脸上带着笑……

  一瞬间,盛娇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巴临质子么?

  一个长期被困在京城,备受冷眼嘲弄的男人,竟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眯起纤长秀致的眼线,冷冷问:“这是你的本来模样?还是又蒙了人皮?”

  “什么叫人皮,你不懂不要乱说好不好?”这男人生气的点倒是有些与众不同,“那是用矿粉做的,我在里头加了别的玩意,所以显得透薄,戴上后根本看不出端倪。你要是喜欢,我回头也给你带一份。”

  他还挺得意。

  那眼眸越发放光,好像个小男孩在跟盛娇邀功一般。

  “你来这儿做什么?”盛娇无奈。

  “我来告诉你,你那位前夫让你失望了,他骗了你!那些安排的药材路上全毁,他说是半个月,但一个月都未必能搞定,你要不要再想点别的法子?”

  “你怎么知道?”她警惕地琐视着他。

  “那条路是我必经之路,我知道并不奇怪,况且你我即将成婚,景王又是你的前夫,我多少会留意。”江舟这话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我特地赶回来告诉你,就是怕误了你的事。”

  盛娇垂眸,嘴角紧了紧:“……你既然知道是药材,又知道怕误了我的事,想必也该明白这些药材将用于何处。”

  江舟沉默片刻:“你是想用在淮州百姓身上,免了这场瘟疫。”

  “你既然知道,在景王车队遇灾时,你可否有能力出手帮忙?”她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失望。

  “我为何要帮景王?”江舟嗤笑。

  原本少年意气的脸庞硬生生染了一层阴霾。

  这阴霾笼罩着他的眉眼,越发阴鸷可怖。

  他的唇在笑,眼睛却无比冰冷,仿若淬了毒。

  盛娇撩起眼皮,缓缓退了一步:“不是帮景王,而是帮淮州的百姓。”

  “这是他魏家的天下,是魏家的子民,他为保皇权将我困在京城这么多年,我为何要替他考虑?”江舟句句逼人。

  四目相对,互不相让,冰冷交锋中,盛娇毫无退意。

  半晌,她叹了一声淡淡道:“我明白你的苦衷与恨意,但这与淮州百姓无关,他们是无辜的。罢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这些,你尝尽苦楚,自然不愿再去怜悯他人……你也没有错。”

  说着,她退后两步,福了福,“多谢世子今晚走这一趟告知,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世子了。”

  丢下这话,盛娇静静注视着他。

  在这样安静又迫人的视线中,江舟一步步退出了厢房。

  她不过是转身关门的功夫,眼前早已没有了这人的影踪。

  远处的房顶之上,江舟凝视着那抹清丽婀娜的身影,目光复杂。

  忽儿,他身边多了个人。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那批药材已经在路上,最迟三天就会抵达淮州。”

  “吩咐下去,到时候让他们装作商贩。”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有些愤愤不平,“加个双倍的价格卖给这个女人!!”

  越想越气,他不过是想来逗逗她。

  顺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哪怕眼下他们并无什么情分可言,但到底是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妻。

  能给魏衍之添堵,他就开心。

  谁知盛娇开口问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不经意的言辞戳到了他敏感又脆弱的地方,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那样脱口而出。

  明明不是这样的……

  可他偏要嘴硬。

  “主子,真要双倍啊?这些可要不少银钱的……你就不怕这盛娘子拿不出来这么多?”

  “你就不说两句话压压场?我只是说这么开价,我又没说一定要这样把买卖做成,我说晖聿,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脑筋还是这么死呢?”

  晖聿:……

  ——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但这话晖聿没敢说出口,应了一声,只管照办。

  此刻,监牢内。

  冯嘉玉悲愤万千。

  他胸口一片火热,纸笔在旁,愣是写不出一个字。

  想来也是,他本来就是冤枉的,凭什么将这么大一口锅扣他一人的头上?难不成陈家上贡的那些银钱都被他用了么?明显不是啊!

  再者,他什么时候碰过那陈二太太了?

  他的清白都被污了!

  愤怒至极后,他一鼓作气在纸上刷刷写满了冤字,只管叫人呈给景王殿下,还说自己想要见二哥。

  翌日清晨,魏衍之得了属下的汇报,又看了满纸潦草愤慨的笔迹,随手丢到一旁:“若不说,那这事儿就只能秉公处理,证据俱在,他想抵赖都不成。”

  冯嘉玉连连摇头,满脸震惊后怕,压根不信:“不可能,殿下、殿下怎会这般狠心?!难不成为了一次大婚,他要厌弃了我妹妹,还要抛了我们整个冯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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