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灯暖情长-《我们都是九零后》

  大巴车碾过青市城郊的碎石路,底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剧烈的颠簸震得九月尾椎骨生疼,仿佛要将这一日积攒的疲惫都从骨头缝里抖落出来。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里,路灯依次掠过,橘色光晕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扭曲的光痕,像极了被揉皱的情书。那些忽明忽暗的光斑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重叠……

  她望着宿舍楼那一盏盏熟悉的暖黄色路灯,光晕在雨雾中晕染成温柔的圆,像极了舍友们等待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旅途的眷恋,有对未知的忐忑,更多的是终于抵达的安心。此刻的路灯不再是冰冷的照明工具,而是缀在夜空中的星星,是属于她的避风港,在无数个迷茫的时刻,始终亮着,等待着她归来。

  推开门的刹那,混着薯片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舍友们熟悉的气息。芳芳嘴里还叼着半片乐事薯片,整个人像只欢快的喜鹊般扑过来,发梢扫过九月泛红的脸颊,橙色碎屑随着她雀跃的动作簌簌掉落:“我的旅行家可算回来了!快让我们看看贵德的梨花是不是真的美成仙境!”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粉色美甲在灯光下不住晃动,活像发现宝藏的孩子。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蓝光荧荧,静静正蜷在转椅上追剧,听见动静立刻按下暂停键。屏幕里男主角含情脉脉的眼神被定格在半途,嘴角还噙着未说完的台词,像是在等待故事的续章。静静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把耳机线往旁边一甩:“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再听芳芳念叨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双层床突然发出吱呀声响,秀秀从上层探出半截身子,马尾辫随着动作晃悠,腕间晃动的发圈撞出清脆声响,塑料珠子折射着暖光:“你再晚点回来,芳芳就要扛着导航去贵德‘捞人’了!”说着还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未发送的消息草稿,密密麻麻列着“贵德必去景点”“注意事项十条”。

  九月被簇拥着跌坐在床沿,帆布包带子在掌心磨出的红痕还隐隐发烫。芳芳已经迫不及待地扒拉她的背包,嘴里嘟囔着“相机在哪相机在哪”;静静默默起身倒了杯热水,杯壁升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小燕利落地从床上翻下来,拖鞋在地板上拍出啪嗒声响,顺手把散落的零食袋归拢到垃圾桶。

  “别急别急!”九月笑着护住背包,当她小心翼翼取出相机时,金属机身还残留着黄河边的阳光温度,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温热。指尖抚过冰凉的快门键,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粗糙的触感让她仿佛又触碰到黄河清大桥上斑驳的铁锈,海风裹挟着水汽,在金属表面留下岁月的痕迹;耳畔似乎又响起梨花林间簌簌的落英声,轻盈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肩头又悄然滑落。

  数据线连接电脑的瞬间,那些定格的时光碎片倾泻而出。屏幕上,清晨的梨园笼罩在薄雾之中,沾着露水的花瓣宛如缀满星辰的梦境,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黄河水面波光粼粼,一群白鹭突然掠过,洁白的羽翼在水面拖出细长的涟漪,那灵动的剪影被永远定格在画面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自己站在桥上的模样。河风强劲,将发丝吹得凌乱飞扬,衣角也在风中猎猎作响。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身上,勾勒出坚毅又释然的轮廓。照片里的她微微仰头,望向远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每一帧画面都浸润着新生的力量,见证着她从情伤中走出的蜕变。

  \"天呐!这张梨花雨里的你简直绝了!\"芳芳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屏幕,粉色美甲在光影中划出兴奋的弧线,橘色眼影随着瞪大的眼睛微微上挑,\"这笑容哪像刚失恋的人?\"她突然转身抱住九月的胳膊,假睫毛扑闪着,\"快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贵德有了新邂逅?这状态好到能拍杂志封面了!\"

  静静凑过来时带起一阵洗发水的茉莉香,她滑动鼠标放大照片,发丝垂落在九月肩头:\"你看这花瓣落在睫毛上的样子,还有眼里的光......\"她声音忽然放柔,\"真高兴能看到你这样的笑容。\"小燕挤在两人中间,小熊拖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手机镜头怼到屏幕前:\"不行,我得拍下来发朋友圈,让那群说九月走不出来的家伙看看!\"

  静静托着下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发梢垂落在胸前浅紫色的毛衣上,像一道柔软的墨痕。她望着电脑屏幕上九月在梨花树下开怀大笑的照片,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心疼的叹息:\"那段日子看着你瘦得脱了形,我天天变着法子给你带糖醋排骨,食堂阿姨都认识我了,总说'又给你妹妹带好吃的啊'。\"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结果你每顿就扒拉两口,排骨热了三次都没吃完,最后只能倒掉......\"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走出来真好。\"静静重新扬起嘴角,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我谈一千多公里的异地恋都快崩溃,每周坐十八小时火车去见他,路上困得睁不开眼,下了车还得强打精神约会。\"她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感慨,\"你这两千公里、三十小时火车的煎熬,换我早就撑不住了。更何况隔着那么远,连对方的语气都听不真切......\"

  说到这里,她突然伸手揉了揉九月的头发,动作像安抚受了惊的小猫:\"但你看,现在的你多好。在梨花雨里笑得那么灿烂,在黄河边自由地吹风。\"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进窗台,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以后啊,咱们就好好吃饭,好好看风景,把从前错过的快乐都补回来。\"

  小燕踮着脚凑到九月跟前,毛绒拖鞋上的小熊耳朵跟着晃动,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九月的脸颊:“瞧瞧这小脸终于有血色了!”她顺势搂住九月的肩膀,发梢扫过对方脖颈,带着草莓洗发水的清甜气息,“看开就对了!咱青市的优质男生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比那个让你掉眼泪的家伙强?”

  说着她突然挺直腰板,像报菜名似的掰起手指头:“学生会的张学长,人家可是建模金奖得主,敲代码时专注的样子,啧啧,眼镜反光都透着聪明劲!还有篮球队的李阳,上次比赛最后三秒投进绝杀三分,全场女生尖叫差点掀翻体育馆,私下里却超会照顾人,给队友递水时那眼神温柔得能拉丝……”她越说越兴奋,连珠炮似的报出十几个名字,末了还不忘补充,“更别提咱们系那个转学生,戴着黑框眼镜翻《数据结构》的样子,简直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学霸男主!”

  见九月只是低头笑,小燕猛地一拍大腿:“干脆组个qq群聚餐!就去黄河边那家新开的餐馆,坐在凉棚下边啃烤羊排边认识新朋友,多敞亮!”她立刻摸出按键手机,快速滑动着屏幕,“你看这彩信照片,他家院子里就能看见黄河落日,我再叫摄影社的拿佳能单反来抓拍,保准把你拍得比qq空间封面还美。”说着突然凑近,用肩膀撞了撞九月,“说不定到时候,你得反过来谢我给你牵红线呢!”

  芳芳塞满薯片的腮帮子鼓成仓鼠,碎屑随着含混的话音簌簌落在粉色卫衣上:“我老乡才是宝藏!虽然跨省,但我们那儿米面通吃,冬天还能看雪景,比青市的干冷舒服多了!”她费力地咽下薯片,眼睛亮晶晶地扒拉着九月的胳膊,美甲上的水钻蹭过对方袖口,“上次我电脑中病毒死机,急得在qq群里嚎,他直接远程操控,从装系统到调试驱动,折腾到凌晨三点都没半句怨言!”

  见九月挑眉笑,她立刻摸出按键手机,快速翻出聊天记录:“你看这截图,他连office软件都帮我装的精简版,说笔记本内存小怕带不动。”说着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偷偷告诉你,他空间相册全是拍的星空延时摄影,技术比学校摄影社的还专业。”

  话音未落,她又往嘴里塞了把薯片,腮帮子鼓得说话都漏风:“要不是我发过毒誓大学不谈恋爱,高低得把他介绍给你!不过看在姐妹份上,我可以先组个四人qq群,拉他和你还有我表弟一起斗地主,先培养培养默契!”

  “打住打住!”九月抓起抱枕精准砸中眉飞色舞的小燕,耳尖泛红如晚霞,发梢随着动作轻颤,“异地恋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了!要是真对那些老乡有意思,早八百年就行动了。”她别过脸去整理相机卡,垂落的发丝恰好遮住泛红的眼眶,金属卡槽与指甲碰撞出细碎声响。初春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将窗外樱花的香气卷进屋内。

  芳芳鼓着塞满薯片的腮帮子继续凑过来,碎屑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可我老乡真的——”“得了吧你们!”九月猛地抬头,佯装嗔怒的目光扫过舍友们促狭的笑脸,语气却软下来,“初恋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她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阳光穿透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圆,恍惚间想起黄河边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以后我就好好学习、拼命兼职,周末把青市周边逛个遍。感情的事,就交给缘分吧。”

  小燕突然扑上来熊抱,毛绒拖鞋踩得地板咚咚响,草莓洗发水的气息裹住九月:“那当然!咱们姐妹团可比一百个男朋友都靠谱!”她故意捏着九月的脸左右摇晃,“不过要是真遇到心动的,qq上可别偷偷潜水不冒泡啊!”

  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惊飞了窗台上小憩的麻雀。阳光透过春天的树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流动的金斑,映得九月腕间的相机挂绳微微发亮。那上面还系着陆川送的贝壳吊坠,此刻随着动作轻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她忽然觉得,有些回忆不必刻意抹去,就像梨花会落在肩头,终会被春风温柔带走。

  芳芳突然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杯温热的牛奶,蒸腾的热气在杯口凝成细小的白雾。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纹路滑下,凉凉地洇湿了九月的指尖,仿佛将黄河边的水汽也一并带来。\"快趁热喝,补补今天消耗的元气!\"芳芳眨巴着画着亮片眼影的眼睛,粉色美甲轻轻叩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静静始终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拾起地上被碰落的外套。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将褶皱的布料抚平,利落地叠成规整的豆腐块,小心翼翼地放在九月枕边。浅紫色的毛衣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连带着把月光都叠了进去。叠完后,她又顺手将床头散落的充电线仔细缠好,放进抽屉。

  正当九月低头啜饮牛奶时,小燕已经哗啦一声展开皱巴巴的旅游攻略,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还贴着不知从哪剪来的景点照片。\"明年我们的行程绝对精彩!\"

  小燕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橘色小熊拖鞋在地板上跳来跳去,\"春天先去看杏花,漫山遍野粉白一片;等梨花季再去贵德,这次要住民宿好好拍个够;夏天就去地质公园,听说那里的丹霞地貌在日落时美到窒息;到了七月,咱们直奔门源看油菜花,金灿灿的花海一眼望不到头……\"

  她一边说,一边用荧光笔在地图上圈圈点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对了!我还发现一条小众路线,能顺路打卡几个超美的湖泊,湖水蓝得像宝石!\"

  在舍友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九月感觉有股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芳芳热情洋溢的规划,静静无声却贴心的举动,小燕眼里闪烁的期待光芒,都化作细密的丝线,将她曾经破碎的心温柔包裹。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此刻的宿舍里,却流淌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的光,轻轻填满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