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桃源溪畔-《敕乐歌》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山坡上凝滞的空气!

  只见一支粗糙却锋利的骨箭,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以惊人的精准和速度,从山坡下方的密林边缘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敕乐,而是那只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秃鹫!

  那秃鹫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猎物”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骨箭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了它那只贪婪凶戾的眼睛!力道之大,几乎贯穿了它的头颅!

  “嘎——!!!”

  一声凄厉到变形、充满了痛苦与惊愕的尖啸猛地从秃鹫喉咙里爆发出来!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从半空中砸落下来,砰地一声摔在敕乐身旁的碎石地上,翅膀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几乎在秃鹫毙命的同一时间,山坡下方的茂密草丛一阵剧烈晃动!

  一个身影猛地从中跃出!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缝制粗糙却厚实的陈旧兽皮大衣,裸露的臂膀呈现出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肌肉虬结,充满了猎户特有的彪悍气息。他脸上带着常年在山林中奔波留下的风霜痕迹,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紧握着一把巨大的、木质纹理清晰的硬弓。

  这兽皮汉子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尤其是警惕地望了一眼远处魔龙巢穴的方向,眼神中带着山民对那片禁忌区域的天然畏惧。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回到蜷缩在地上的敕乐身上。

  看到敕乐那浑身浴血、骨骼扭曲、眼神空洞涣散、嘴里还发出无意识呜咽的惨状,即使是见惯了山林血腥的猎人,眉头也不由得紧紧皱起。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探向敕乐的脖颈。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跳动,以及皮肤下那一点点残存的温热。

  兽皮汉子猛地抬起头,朝着身后的密林方向,用粗犷洪亮却又刻意压低了几分的声音喊道: “二叔!快过来!这儿有个活的!伤得忒重,眼看就不行了!”

  他的声音在山坡上传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凝重。

  “唰啦”一声, 密林的阴影被一股蛮力分开,一个比兽皮青年更加魁梧雄壮的身影挤了出来。

  来人同样身着兽皮,须发皆张,面容粗犷,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声若洪钟:“咋呼啥?是死是活?问问是哪里逃难来的?”

  那青年闻言,连忙尝试搀扶起蜷缩的敕乐,放缓了声音问道:“小兄弟,小兄弟?你听得见吗?你是哪里人氏?怎么会伤成这样在这荒山野岭?”

  然而,敕乐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没有焦点地映出青年的轮廓。他对青年的问话毫无反应,反而像是被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青年脖颈上悬挂的一枚打磨得锃亮的猛兽獠牙吊坠。

  敕乐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竟伸出沾满血污的手,笨拙而又好奇地去抓挠、拨弄那枚兽牙吊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青年的问题充耳不闻。

  青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抬头看向粗犷大汉,迟疑道:“二叔……这……莫不是摔坏了脑子,是个傻子?”

  此时,那被称作二叔的粗犷大汉已大步走到近前。他的目光远比青年毒辣,只扫了几眼敕乐虽残破但筋骨匀称的躯体以及那无意识中仍保持的某种韵律的微弱呼吸,脸色便凝重起来。他蹲下身,没有贸然去动敕乐的身体,而是伸出两根粗糙如胡萝卜般的手指,精准地搭在了敕乐的手腕脉搏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先是微弱,但随即,一股深沉、磅礴、虽受重创却依旧远超常人的澎湃气血之力,如同蛰伏的火山般在他指下涌动!

  二叔虎目猛地一睁,脸上闪过巨大的惊诧,他收回手,扭头对青年沉声道:“傻?哼!这小子一身气血之旺盛,简直骇人听闻!单论根基,恐怕都不在你我之下!”

  他再次看向敕乐那茫然无知、只顾玩要兽牙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惋惜:“可惜啊……偏偏神智混沌,迷糊得厉害,像是遭了大难,魂儿给吓丢了!”

  他站起身,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别愣着了!这荒郊野外不是久留之地,尤其是靠近那鬼地方。”

  “先把他背回去!是死是活,能不能醒过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走!”

  青年背着敕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二叔拖着沉重的猎物跟在后面。

  三人很快下了山坡,身影没入苍翠的山林之中。

  一路颠簸,敕乐在青年宽阔却坚硬的背脊上无意识地呻吟了几声,又很快陷入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如同闪亮的缎带,环绕着一片依山而建的宁静村落。

  溪水潺潺西流,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几个半大的孩童卷着裤腿,正在浅水处兴奋地追逐游鱼,用小网兜捞着青虾,欢快的笑闹声远远传来。

  溪边石板上,三三两两的妇女们一边用力捶打着浸湿的衣物,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一边时不时抬头望向玩闹的孩童,脸上带着温和而满足的笑意。

  村落边缘,数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树枝繁叶茂,投下大片惬意的阴凉。

  树下的石桌石凳旁,几位须发花白、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陈旧伤疤、甚至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老头,正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

  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他们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望向远山,仿佛仍在警惕地守卫着这片家园的安宁。

  整个村落依山傍水,充满了生机勃勃又安宁祥和的气息。

  青年背着敕乐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村口。他喘着粗气,额上见汗,敕乐的重量和一路疾行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紧跟其后的二叔则将拖着的猎物——一头壮实的野山羊和几只山鸡——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一个正扛着柴刀路过的精瘦汉子眼睛一亮,笑着高声招呼道:“呦!二吆哥,回来了?嗬!好家伙,今天收获不少啊!这山羊够肥!”

  二叔(二吆哥)闻言,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用粗犷的嗓音应道:“哈哈,是啊!今儿个运气不赖!”

  这时,另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的妇人抬起头,目光越过猎物,一下子落在了青年背上那个浑身血污、软塌塌的人影上。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惊疑,忍不住站起身,指着敕乐问道:“石头,你这背的是谁啊?咋……咋成这样了?

  “不是咱寨子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