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危局,睚眦难救-《敕乐歌》

  那份因孩童冲突而产生的微小阴霾,尚未在村落中完全散去,便被一股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彻底碾碎!

  “呜——呜——!”

  村口那棵古树上悬挂的、用于示警的古老兽角,被守夜的汉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响!号角声凄厉而急促,瞬间划破了村落祥和的黄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兽潮!是兽潮!”

  “快跑啊!好多妖兽!朝我们这边来了!”

  尖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将村落淹没。原本在溪边玩耍的孩童被母亲惊慌地抱起,捶打衣物的石杵滚落在地,古树下的老兵们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久违的厉芒,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柴刀和旧矛。

  只见远方的山林烟尘滚滚,树木成片倒下,大地传来沉闷的轰鸣!

  无数猩红、碧绿或惨白的兽瞳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狂暴的妖气如同实质的乌云,遮天蔽日般压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几股令人心悸的、远超寻常妖兽的凶戾气息!

  “石头呢?!石头怎么没回来?!”二吆哥手持猎叉,一把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青年,厉声喝问。

  那青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石头哥……石头哥他下午说去西边黑风涧那边看看有没有新兽踪……刚、刚才有人看见……看见他被一群鬣狰兽追着……往、往村子这边跑来了!后面……后面就跟了无数妖兽!”

  闯下大祸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石头定然是不小心惊扰了不该惹的存在,或是误入了某个兽巢,竟引来了如此规模的妖兽报复!

  “快!带上老人和孩子!撤!往神像谷撤!”叔公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组织起混乱的人群。但妖兽的速度太快了!

  第一批速度迅捷的狼形妖兽已经如同灰色的潮水般冲入了村口,尖锐的獠牙瞬间撕裂了简陋的栅栏,扑向惊慌失措的村民!惨叫声顿时响起!

  整个部落瞬间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房屋被点燃,浓烟滚滚,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男人们拿起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拼死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走!快走!”二吆哥一叉捅穿一头妖狼的肚子,朝着抱着孩子的妇孺怒吼。他浑身浴血,且战且退。

  混乱中,敕乐被一个匆忙跑过的妇人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冲天的火光、疯狂奔跑的人群、狰狞扑杀的怪物,听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惨叫。他那孩童般的心智无法理解这复杂的恐怖,但本能却感到了极致的危险和恐惧。

  他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下意识地朝着唯一感觉熟悉且安全的方向爬去——那是祭司婆婆石屋和神像所在的山谷方向。

  “带上他!”混战中,祭司婆婆看到了在地上无助爬行的敕乐,对着搀扶她的青年喊道。

  青年一咬牙,冲过去一把将瑟瑟发抖的敕乐拽起,夹在腋下,跟着溃逃的人流,拼命冲向幽深的山谷。

  家园在身后燃烧,亲人在身边倒下,整个部落的男女老少,如同决堤的洪水,哭喊着、挣扎着,被迫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家园,仓皇逃向那唯一可能提供庇护的神圣山谷。

  流离失所的阴影,伴随着血腥与绝望,彻底笼罩了这个曾经宁静祥和的村落。

  而引发这一切的石头的命运,此刻已无人能顾。或许他已葬身兽口,或许他正带着无尽的悔恨在妖兽群中挣扎。

  灾难,已无可挽回地降临。

  残存的部落民众仓皇退入神像谷,依靠着谷口狭窄的地势和那尊巍峨神像隐隐散发出的威压,勉强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人们挤在一起,惊恐地望着谷外。

  谷外,已然是一片妖兽的海洋。

  无数形态各异、狰狞可怖的妖兽将山谷入口围得水泄不通,猩红的兽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地狱的灯火,贪婪、暴戾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谷内鲜活的血肉。

  低沉的咆哮、尖锐的嘶鸣交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乐章,浓郁的妖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妖兽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头体型远超同侪、形态格外狰狞可怖的巨兽,迈着沉重而霸道的步伐,缓缓走上前来。它周身覆盖着黑铁般的鳞甲,犄角如同扭曲的骨矛,獠牙外翻,滴淌着腥臭的涎水——正是这群妖兽的王者。

  而在它那布满利齿、如同闸刀般的巨口之中,赫然叼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血肉模糊,软塌塌地垂着,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断裂,仅存微弱的挣扎证明他还活着。

  “石头——!”

  人群前列,正死死守住谷口的二吆哥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认得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后辈!他浑身剧震,握着猎叉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兽王似乎很满意于猎物亲眷的痛苦,它那残忍的竖瞳戏谑地扫过谷内,尤其是死死盯着它的二吆哥。

  它故意晃了晃巨大的头颅,锋利的牙齿更深地嵌入石头残破的身体,引得石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更多的鲜血顺着兽王的嘴角淌下。

  “畜生!放开他!冲我来!”二吆哥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嘶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猎叉直指兽王!他全身的肌肉都因暴怒和绝望而绷紧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咆哮着冲上去拼死救下石头。

  但他不能!

  他的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妇孺,是伤痕累累的族人,是整个部落最后残存的希望!他若冲出这凭借地势和神像余威勉强支撑的防线,不仅救不了石头,反而会立刻引来兽群的疯狂冲击,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救,则全族皆亡。

  不救,则心如刀绞,永生背负这剜心之痛!

  这种极致的无力感和抉择的残酷,几乎要将二吆哥生生撕裂!他睚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滚烫的男儿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纵横流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嗬嗬声,那向前踏出的脚步却如同被钉死在原地,无法再移动半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兽王叼着垂死的石头,如同炫耀战利品般在谷外踱步,享受着他们的绝望与痛苦。

  欲救不能,唯余刻骨之恨与焚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