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冬夜搬肉记-《带着随身空间重生70年代》

  腊月的风跟喝了烈酒的野汉子似的,在晒场上打着旋儿横冲直撞。

  刚过九点,天色早黑透了,唯有月亮在云层里钻来钻去,偶尔漏下片清辉,稻草被捆成结实的草垛,横七竖八地支在场地边缘。

  把场边的稻草垛照得像蹲在地上的灰兽。星星倒亮得很,密匝匝缀在墨蓝天上,风一吹,连星光都像是在打颤。

  晒场上却热闹得很,村民们裹着厚棉袄,缩着脖子聚在避风的角落,手里攥着旱烟袋或暖手炉,唾沫星子混着白气在风里飞。

  "我说老林家那口子,今早在河埠头洗被单,被风刮跑了三条!"王二婶的大嗓门压过风声,袖口擦了擦冻得发红的鼻尖,"追着被子跑了半里地,最后眼睁睁看着被卷进河边芦苇荡里,回来时冻得直打摆子,现在还在床上焐着呢!"

  "要我说还是李家嫂子精明,"旁边的刘大爷磕了磕烟锅,火星子在风里一闪就灭了,"前些天赶集带了顶棉帽,说是城里亲戚送的,耳罩能翻下来的那种,今早看她在菜地里干活,耳朵红扑扑的,一点没冻着。"

  "可不是嘛,咱们这南方的冬天,看着温度没北边低,可这风跟带了夏天卖的冰棍似的,专往骨头缝里钻......"

  议论声此起彼伏,混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尖叫——村里半大孩子都汇聚在草垛间躲猫猫,被风吹得像断线的风筝,棉袄下摆哗啦啦地响。

  秦嫣凤扶着腰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许琪正帮她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

  "这天儿是真冷,"许琪呵着白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早知道带个竹编手提暖炉过来了。"

  秦嫣凤轻轻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漾着柔和的笑意:"没事,不冷。你看阿宇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我站在这儿都觉得暖和。"她的目光落在场中央,江奔宇正和覃龙、何虎围着一辆板车忙活,现在已经到了夜晚限时停电的时间,所以昏黄的手电筒光圈在风里摇摇晃晃,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板车上堆着刚处理好的杂碎:猪下水用竹框装成两大框,猪下水间还反着晶莹的水光;排骨剁得整整齐齐,码在竹筐里,油星子冷成了白霜;还有些带筋的大棒骨,横七竖八地堆在角落,骨缝里的血丝被风吹得发黑。江奔宇正弯腰搬起一框猪下水,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棉袄袖子滑上去,露出的手腕冻得通红。

  "老大,慢着点,"何虎在旁边搭了把手,他的棉鞋沾着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沾着几根猪毛,"这玩意儿看着不重,实则坠手得很,里面的水灌得太多了,大肠,粉肠都被水涨得发亮了。"

  覃龙蹲在板车旁检查轮子,手指在轴承处抹了把油,"吱呀"一声推了推车把,"轮子还行,就是风太大,等会儿拉的时候得使劲。"

  江奔宇直起身,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刚要说话,眼角瞥见秦嫣凤往前挪了两步,赶紧直起身子摆手:"凤儿,别动!"

  他大步走过去,风把他的棉袄吹得鼓鼓囊囊,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你怀着孕呢,这风刮得人站不稳,万一绊着怎么办?"他伸手帮秦嫣凤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触到她的皮肤,冰凉一片,"快站回那边去,许姐,麻烦你多照看她些,这丫头总爱逞强。"

  秦嫣凤抿着嘴笑,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霜花:"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又不是纸糊的。"话虽这么说,还是顺从地往许琪身边靠了靠。

  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五个脑袋从草垛后探出来,是秦嫣凤的五个弟弟——阿金、阿水、阿木、阿火、阿土,最大的阿金十三岁,最小的阿土才六岁,一个个穿着不合身的棉袄,鼻尖冻得通红,像五只偷瞅动静的小兽。

  "姐夫!我们来帮忙!"阿金嗓门最亮,喊完还吸了吸溜到嘴边的鼻涕。

  "对!我们有力气!"阿水晃了晃细瘦的胳膊,棉袄袖子太长,手都快看不见了。

  江奔宇被他们逗笑了,风把他的笑声吹得有些散。"行啊,你们几个小家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派任务,"阿金、阿水、阿木,你们仨力气大点,跟在板车后面推,记住了,要一起使劲,别乱晃。"

  三个半大小子立刻挺直了腰,使劲点头,阿金还特意把棉袄拉链拉到顶,像是要证明自己长大了。

  江奔宇又看向躲在秦嫣凤身后的两个小姑娘,那是覃龙的妹妹覃静和覃丹,八九岁的样子,梳着羊角辫,辫子梢被风吹得乱晃。"阿静、阿丹,你们俩有更重要的活儿。"他从一个干净的竹筐底下摸出两个铁皮手电筒,递过去,"拿着这个照路,特别是你哥拉车的时候,得把他脚底下的路照得明明白白,别让石头绊倒了,知道吗?"

  覃静赶紧接过手电筒,啪地按亮,一道光柱直直射向夜空,被风搅得微微发颤。"放心吧,宇叔!"她把另一个手电筒塞给妹妹,"我照着我哥,保准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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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丹也跟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电筒,指节都发白了。

  何虎已经把板车的竹筐用绳子绑紧了,覃龙弯腰把连个粗木杠架提到手上,一根大麻绳子套到肩上,麻绳在他棉袄上勒出深深的印子。"都准备好了?"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哑。

  "好了!"众人应道,孩子们的声音又脆又亮。

  江奔宇站在板车右侧,双手搭在车帮上,"一、二、三,走!"

  随着他的号子,板车"吱呀"一声被推动了起来,轮子碾过干固成片成片的泥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覃龙在前头弓着腰,双手控制着板车,像老牛拉犁一样,一步一挪地往前拉,麻绳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后脑勺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成了白汽。

  江奔宇和何虎在两侧使劲,五个孩子挤在车后,小胳膊小腿都绷得紧紧的,嘴里还哼哧哼哧地喊着不成调的号子。

  风变得有些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覃静和覃丹举着手电筒,光柱在地上扫来扫去,照亮了坑坑洼洼的土路,也照亮了覃龙脚下的脚印——每个脚印都踩下一个深深地印记。

  秦嫣凤和许琪跟在后面,走得很慢,许琪不时扶一把被风吹得晃悠的秦嫣凤,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两条跟着移动的带子。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何虎忽然凑近江奔宇,压低了声音:"老大,有件事得跟你说。"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刚才帮采购员搬肉的时候,有两个家伙不对劲。"

  江奔宇脚下没停,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何虎往四周看了看,见孩子们都在专心推车,才从棉袄内袋里摸出两张折叠的纸条,纸边都被汗浸湿了,冷得硬邦邦的。"他们偷偷塞给我的,说......说有大生意做就联系。"

  江奔宇腾出一只手接过纸条,借着天空中明亮的月光飘来光亮展开。纸条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一行字,笔锋潦草却有力:"三乡镇,江湾一号,半山居"。他眉头微挑,指尖捻了捻纸角,纸面上的墨迹被风吹得有些发皱。

  "看着像两个地址。"他低声说,把纸条折回原来的样子,递给何虎,"收好了,明天你把这纸条给鬼子六和子豪送去,让他们去探探底,看看对方能吃下多少货。"

  何虎赶紧把纸条揣回内袋,手在外面按了按,有些犹豫地咂咂嘴:"老大,这事儿靠谱吗?那些采购员是单位公家的人,突然来这一手......"

  "怕啥?"江奔宇笑了笑,风卷着他的笑声打了个旋,"我们镇现在这样的风声雨紧的,他们敢冒这个险,背后肯定有人撑着。咱们现在私下里倒腾这些,哪天被盯上了,哭都来不及。找他们牵线搭桥,大不了少赚点,但至少能把风险降下来,划算。"

  何虎琢磨了琢磨,点头道:"你说得是。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子豪他们,让他们赶紧去三乡镇上看看。"

  "嗯,"江奔宇应着,又叮嘱道,"不过老主顾那边不能断,该供的货还得供足了,两边都得稳住。"

  "晓得了。"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秦嫣凤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被棉花裹着:"阿宇,等会儿。"

  江奔宇示意大家停下,板车刚一落地就被风吹得微微发晃,何虎赶紧用石头垫住了轮子。"怎么了凤儿?"他转过身,看见秦嫣凤正被许琪扶着,慢慢走过来,月光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瞅着板车上的肉还不少,"秦嫣凤的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声音里带着点商量的意思,"陈雨菲她们几个知青,这段时间多亏她们照顾了。"

  许琪在旁边帮腔:"是啊,自从你怀了孕,她们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做衣服,虽然我们给人家工钱了,可是她们还教孩子们认字,阿金现在都能背能写《静夜思》了。"

  秦嫣凤点点头,继续说道:"她们在知青点大院,估计也吃不上什么好的,要不分点肉给她们送去?也算咱们的一点心意。"

  江奔宇想都没想就点头:"应该的。我们跟她们关系也不错。何虎,等会儿你顺道跑一趟知青点大院,挑块好肉送过去。"

  "老大,那我现在就去?"何虎眼睛一亮,他知道那几个知青姑娘待人客气,上次送菜过去,还被塞了块水果糖,"这边有覃龙和孩子们,肯定没问题。"

  "去吧,"江奔宇挥了挥手,"路上小心点,风大。"

  何虎刚要转身,秦嫣凤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喊道:"虎哥,等一下!"

  何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秦嫣凤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声音却很清楚:"麻烦你跟她们说,明晚来家里吃饭,就我和阿宇做几个家常菜。对了,虎哥,你也一起来,别推辞。"

  何虎看了看江奔宇,见他嘴角噙着笑没说话,便爽快地应道:"成!我一定带到!"

  他转身回到板车旁,借着阿静手里的手电筒光挑了块猪后腿肉,足有十斤重,肥瘦相间,油光锃亮的。"就这块了,"他掂量了掂量,用草绳把肉捆结实了,往手上一搭,又从干净的竹筐里摸出一把手电筒,"啪"地按亮,光柱在风里抖了抖,"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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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慢点!"江奔宇喊道。

  "知道啦!"何虎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快就拐过了村里的路口,只剩下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晃了晃,像颗移动的星星。

  风还在刮,吹得草垛、树叶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哭。江奔宇拍了拍手,对众人说:"咱们也走吧,早点把东西送回牛棚房,暖和暖和。"

  覃龙重新把木杠架到肩上,这次他往肩上棉袄里塞了块厚布垫着。"都使劲啊!"他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些。

  "起喽!"

  板车再次被抬起,"吱呀吱呀"的声响混着风声,还有孩子们"嘿呦嘿呦"的号子,在冬夜里传得很远。覃静和覃丹举着手电筒,光柱稳稳地照在覃龙脚下,照亮了他每一步踩过的地方——干固的土上的裂纹,小石子,还有被风吹来的碎稻草和落叶。

  秦嫣凤和许琪跟在后面,走得很慢。许琪忽然说:"凤儿,你看奔宇对这些孩子多上心,真的跟对亲弟弟似的。"

  秦嫣凤望着前面江奔宇的背影,他正弯腰帮阿土把被风吹掉的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孩子头上。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他就是这样,看着厉害,心细着呢。"

  风卷着她们的话,往天上飘去,刚被乌云遮挡的月亮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满大地,把所有人的影子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远处晒场的热闹还没散,隐约能听见王二婶的大嗓门,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在风里忽远忽近。

  板车"轱辘轱辘"地往前挪,牛棚房的方向传来几声牛哞,沉闷而悠长,像是在回应这冬夜的忙碌。江奔宇回头看了一眼,秦嫣凤正扶着许琪的胳膊,慢慢跟在后面,月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温柔得像一汪水。

  他笑了笑,转回头,使劲推着板车,风把他的棉袄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暖意。这南方的冬夜虽冷,可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份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倒也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孩子们还在喊着号子,声音又脆又亮,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铃铛。覃龙在前头拉着,脚步稳了许多,木杠勒过的肩膀虽然疼,可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却踏实得很。

  风还在刮,星星还在闪,板车"吱呀"作响,载着满车的肉和杂碎,也载着这冬夜里的几分热乎气,慢慢往牛棚房的方向去了。远处的天际线上,月亮像个银盘,把清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在说:这漫长的冬夜,有彼此作伴,便不算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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