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可怜之处-《四猎图》

  他原本有很多未尽之言要对伊昭说的……

  “与你初见后的数年间,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知道你并非大魏人氏后,我就去距离那处桃花林不远的邬桓四处打听。几番波折后,我无意中得知一则消息,那年花朝节,邬桓皇后的侍女曾是那身装扮。那日屠宫前,我曾拿着你的画像一个一个去跟宫中的侍女做比对,竟没有一个侍女能对得上。邬桓灭国后,我问起卢定洲,才知道那年的花朝节,你扮成侍女,也在随行的队伍中,我那时才知道,你竟是伊昭公主……”

  “伊昭,我要是早些查出你的身份就好了……”

  “伊昭,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不过是见了一面,我就对你情根深种,再也无法忘却,其实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你的全貌。”

  “拓跋堃说,我并非是真心爱慕你,而是因为我当时被人追杀,命悬一线,原本以为在劫难逃,却被你所救,对你的感情更多的只是感激罢了。可我清楚地知道,并非如此。”

  “弱冠那年,我娶了柳桐书,成婚当夜,我就告诉她,我早已心有所属。我带她看你的画像,她大抵是觉得我疯了,但我毕竟是太子,她只好强忍着,可那刻意掩饰的表情太好笑,我真的就笑出了声。”

  “你的生辰和祭日我都会给你画一副画像,你若是去我的书房,就会发现柜子里全都是你的画像。听闻你爱喝酒,我会对着你的画像喝一整夜,有时能喝到天亮,有时又早早醉倒。我的酒量忽好忽坏,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荷塘小筑是襄国公修建的隐秘之所,罕有人至,我每年都会找机会前往。那里的侍女都装扮成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看到她们,我总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你会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衫裙走到我的面前来。”

  “伊昭,珩王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你的遗骸,你还活着的,对吧。”

  “伊昭,若我死了,就能知道你的下落了吧。”

  ……

  珩王渡过河,绕过一片树林,远远就看到青城和龙甲军立在肃王和拓跋堃的尸体旁,青城的额角和甲胄上染了不少血,他只当是她受伤了,心头一紧,翻身下马,几步走上前,最后发现那并非是她的血,这才放下心来。

  青城还未从大仇得报的复杂情绪中抽离出来,骤然见到珩王,她有些恍惚,脱口道:“殿下前来,是兴师问罪的吗?”

  见她眼尾泛红,珩王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温声道:“我倒不知应该问些什么?”

  意识到此话不妥,青城低声道:“殿下定然看出来刚才我是有意被肃王劫持的,我以为殿下是为此事而来……”

  当闻景带着云中骑将肃王围起来的时候,青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即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肃王一旦被云中骑押送回云中城,落入魏帝手中,那她便无法报仇了。肃王犯下的是谋逆之罪,魏帝定然不会姑息,以他的阴狠,很可能随便找个借口处死肃王,而朝堂上下都不会有所异议,毕竟此次被软禁的朝臣不在少数。肃王死不足惜,她不关心魏帝怎么处置他,她要做的是手刃罪魁。

  青城一时没想出解决之法,好在肃王忽然提出让她去取解药,她知道肃王不过是想做困兽之斗,很可能要劫持她,便主动提出助他离开。珩王担忧她的安危,定然不会让人阻拦,她这才能如愿。

  珩王虽然知道她一定会找肃王和拓跋堃报仇,但用何种报仇方式她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肃王毕竟是皇子,即便罪无可恕,也应由魏帝判罚,她担心珩王会阻拦,所以没跟他商量,直接对肃王和拓跋堃施以枭首之刑,而如今珩王定然已经知道她利用自己的安危迫使他不敢轻举妄动,青城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不想珩王却提起另外一件事,他道:“当时我们要从白狼山上撤退时,襄国公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肃王与拓跋堃并非亲兄弟,沈皇后与拓跋熹也并无私情。”

  青城怔住,半晌,才一脸狐疑道:“那先帝的废太子诏书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假的?”

  “诏书是真的,也的确是先帝所书,那是因为先帝受奸人蒙蔽,相信了这无稽流言,这才动了易储的念头。”

  “受奸人蒙蔽?”青城细细琢磨着珩王的话,忽然眸光一阵轻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珩王,“这人是……当今陛下,他这样做是为了皇位?”

  珩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沈皇后因此事郁郁而终,陛下心中有愧,这才立肃王为太子。襄国公与沈皇后有青梅竹马的旧交,早年间两家人差点定下姻亲,他得知真相后一心想追回废太子诏书,目的是不想让沈皇后担此污名,被世人唾弃嘲笑。可他没有人手,无法行事,便索性错上加错,做实这则密辛,让肃王和拓跋堃误以为他们是同父所生的亲兄弟。而二人担心这皇室密辛被陛下知晓,会对肃王不利,故而不择手段要寻回诏书。”

  青城如闻惊雷,僵立许久。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了皇位,魏帝竟然污蔑自己的正妃与拓跋熹有私情,甚至珠胎暗结。先帝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荒唐之言,魏帝定然是伪造了什么实证,而有什么实证是沈皇后身边之人的指证污蔑最为有利的呢……难怪沈皇后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难怪魏帝对沈皇后之死讳莫如深,原来真相竟如此令人心惊。

  青城不会糊涂到为肃王的罪行找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至于去怜悯素未谋面的沈皇后,只是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恶寒,激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蓦地想到一事,问:“那肃王呢,他最终知道真相了吗?”

  “我不知道,事发突然,我顾不上多问。”珩王摇头,“我只知道襄国公所言非虚,因为刚才那些话是他让我转告给陛下的供词。他是想提醒陛下,他和肃王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陛下一手造成的,襄国公是想用这种方式保全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