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回宫-《小宫女过分可爱,暴君夜夜难眠》

  姜末倒是一夜好眠,无梦。

  次日初醒,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挑开帐子朝外看了眼,天光大亮,今天是她起晚了……也是昨晚的缘故,她才睡得这么沉。

  这会儿姜末连忙起身。

  才出被窝,就被屋中寒气扑得激灵了下。

  今日实在太冷了。

  姜末穿上臃肿的棉袄下床洗漱,随手盘好头发后才推门朝外走。

  屋外皑皑白雪印入眼中。

  白得刺目。

  幼时,她尚未入宫,被族中亲戚收养,一旦落雪天,她要劈的柴会更多,而柴房外,是堂兄姊妹们打雪仗、堆雪的玩闹声。

  入宫后,落雪天要干的活就更多了。

  直到这一世,她才喜欢看下雪,也想要将幼年的遗憾一一弥补。

  姜末弯了眼睛。

  这么厚的积雪,今日能痛痛快快地堆雪人了!

  用过早点后,姜末一头扎进院中玩雪。

  玩得太过认真,甚至连萧琚回来都未察觉。

  柳婆婆刚忙完厨房里的活,从窗口探头看姜末,见她滚雪球、堆积雪玩得不亦乐乎,一时都快弄不清楚她的年岁了——村里七八岁的孩童才喜欢玩雪。

  她叫了一声,“茉娘,外头天冷仔细冻手,玩会儿就进去吧!”

  姜末正在为雪人的身子塑形,闻言应了声好,听着也未将柳婆婆的催促放在心上。

  柳婆婆拿她没办法,摇头叹息,冲着从外回来的萧琚道,“白郎君记得提醒茉娘,这个时节冻到了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琚客气地颔首,“屋中备着炭盆和替换的衣裳了。”

  柳婆婆的表情一时有几分微妙。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般疼媳妇的么?

  但看着白郎君早有准备,柳婆婆也为茉娘能有这么一个夫君而欣慰。

  等姜末真的堆出来一个雪人,已近晌午,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笼罩着的寒冷,她对着雪人满意地点头。

  哪怕手指头冻得生疼。

  这一刻却心中无比满足——

  不止是因全了小时的梦,还因这雪人最后是陛下帮她一起堆成的。

  她用石子充作眼睛。

  用树枝当做刀剑。

  无表情的雪人在她眼中也多了几分保家卫国的威风凛凛之态。

  甚至连柳婆婆都笑着夸了两句——毕竟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小媳妇堆雪人,郎君非但没有呵斥,甚至还主动帮忙出谋划策的。

  冲着这份心,这雪人就值得夸!

  既英武又帅气!

  姜末叉腰,志得意满地欣赏着雪人。

  还没看过瘾呢,头上落下一只手掌,轻揉了下,“这回玩尽兴了?手都冷成这样,快进屋里去暖暖。”

  姜末仰头看他,笑着应了声好。

  屋中正烧着炭盆,暖意扑面而来。

  她绕到屏风后换衣裳,换好出来后,萧琚又递给她一个手炉,姜末接过捧在手中,心中暖洋洋的。

  为了让她安生呆在屋中,窗子大开,坐着就能看见院中威风凛凛的雪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得越久,姜末的心就越酸胀,窗外的冷风吹得眼眶发酸,湿润的水雾控制不住的凝结在眼眶中。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

  怕被不远处的陛下察觉。

  “茉娘?”

  不知从何时起,陛下也这么唤她。

  姜末用力眨了下眼睛,听着身后脚步声靠近,连忙偏首望向窗外,问道:“等回了里边后,还能继续堆雪人么?”

  脚步停在身后。

  回应声从头顶传下来。

  “在庆元殿中可以。”

  姜末用力眨去眼中的湿润,“您——”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身后的手掌落在她肩头,微微用力,将她掰了过去。

  “我有话同你说。”

  陛下的语气平静,眼神沉重地压下来。

  姜末的眼瞳晃颤了下。

  在眼中的情绪浮现出来之前,她掩饰着垂下眼睑,在心底轻声告诉自己,不可贪心不能贪心,她获得的已经足够多了。

  “嗯。”她轻轻点了下头,再度抬头时,挤出笑脸:“您刚才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喔。”

  她佯装无事地微笑。

  眼眸弯弯。

  头也微微歪着,有故意扮可爱的嫌疑。

  她的掩饰愈发拙劣。

  萧琚应了声好,嗓音低哑。

  姜末维持着笑容,将声音放的极轻:“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萧琚伸长胳膊,关上敞开的窗子。

  “献王已收回派出的人手,铁甲卫才得以按着记号找到我们。今日傍晚就要离开,必须要赶在复印开朝前回去。”

  姜末怔了下,“这么——”她咬了下唇,将快字咽下去,低下头,轻声快语道:“我知道了,我们走得这么匆忙,得先和柳婆婆辞别,还要收拾东西……”

  说着,她低头绕过萧琚就要离开。

  手腕被扣住。

  姜末忍不住回首,看着站在阴影之中的陛下。

  “不必收拾了。”

  “为何?”

  他松开手,语气温柔:“此处所用的东西大多粗陋,带进去人多眼杂容易被察觉。”

  姜末轻轻啊了声,“也是……我先同婆婆说一声。”

  她快步走出屋子,在厨房外徘徊了片刻,才进去找柳婆婆说今日傍晚就要离开的事情。

  不同于姜末发红的眼眶,柳婆婆听后只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接受了,还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好,家里人找来了就好,早些回去也能早些团聚。这儿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难为你们这两个孩子了。可不正巧么,今日我做了饼子,你们正好带这着路上。”

  说完后,柳婆婆还催着姜末去收拾东西。

  姜末说大件的都不带走,他们急赶路,就带两身贴身衣裳穿,余下的婆婆不嫌弃就留下用,若用不着,也由婆婆处置。

  柳婆婆笑着说好,那些东西她可稀罕着呢,哪里舍得送给旁人,说着就推姜末回去收拾衣裳,收拾好了就出来吃午食。

  用过饭,姜末就黏着柳婆婆。

  帮忙递个碗、擦个桌子、穿个针线,柳婆婆哭笑不得,由着她黏着自己撒娇,私底下偷偷背过身,用袖子擦去眼泪。

  很快到了傍晚。

  屋外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

  萧琚先一步提着包袱走出屋门,姜末扶着柳婆婆跟在后面。

  婆婆轻拍了下她的胳膊,慈爱道:“好了,马车已经到了,冬日里天黑得早,别再耽搁了时辰,快上车去吧。”

  姜末忍了大半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瘪了下嘴巴,带出来哭腔:“婆婆……”

  柳婆婆的眼眶登时也跟着红了起来,“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还来招惹我眼泪,真是……你们是回家去了,同家里人团聚去,高高兴兴地走。安顿好了后,记得给我老婆子捎个信,我也好安心!”

  姜末连连点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我、我知、知道!我记得了…一定……还有…还有……”姜末握着婆婆的手,“谢谢您愿意收留我们……还对、还对我们这么好……”

  “走吧、走吧!”

  柳婆婆喉咙发梗,轻推了下她。

  萧琚扶着姜末的肩膀,向柳婆婆颔首,“这些日子多谢您老照顾,我们这就走了。”

  柳婆婆摆了下手,极力忍着眼泪。

  “时辰不早了,快走吧!好好劝劝茉娘,别哭了!”

  看着二人上车,又看着茉娘探出头,用力地挥胳膊:“婆婆,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长命百岁!”

  柳婆婆一时哭笑不得,“快缩回去,小心咬着舌头!”这茉娘真是个孩子啊!

  马车跑动,在夕阳下渐渐远去。

  柳婆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直到看不见影子后,才转身进屋,用袖子擦去眼泪。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院子。

  又送走两个孩子。

  屋子里又要安静了。

  柳婆婆打水净面,看见自己房中多了一个灰扑扑的荷包,拿起捏了下,眼中闪过惊愕之色,急忙倒在手心里瞧。

  里头是一堆的碎银!

  沉甸甸的坠手。

  这是……

  白郎君他们留下给她的?甚至还考虑到银元宝她不易花销,都给了碎银子。

  这份心意让婆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其实在她救下这两个孩子时,就知道他们不是寻常富户,也早就知道他们总有离开的那一天,但在一日日相处中,两个孩子性格正直纯善,她早已当做晚辈来疼爱。

  今日离别时,她也隐隐猜到,他们此次仓促离开绝非是回去‘团聚’。

  但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帮不了他们什么,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高高兴兴地送他们离开,然后向老天爷祈祷,保佑这两个好孩子诸事平安。

  *

  姜末靠着马车车壁无声落泪,听着帘子外陛下与扮做马夫的铁甲卫统领低声交谈,马车疾驰,将声音撞得七零八落,她也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

  交谈声停下后,姜末七手八脚地擦去眼泪,恰好撞上萧琚推开车门进来坐下。

  车壁上固定一盏油灯。

  萧琚借着昏暗的光,看了眼姜末通红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说道:“闭上眼躺下休息会儿,这一路上都不会停下。”

  姜末偏首,望着他问道:“到了京城后,能给柳婆婆捎个口信报平安么?”

  “可以。”

  “那稍些东西——”

  话音被动作打断。

  萧琚将小声央求的小宫女揽入怀中,将她靠在自己胸前,手掌顺着她的背脊抚摸,“我留了点银子。”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捎东西。

  姜末轻轻嗯了声,眼睑缓缓垂下,听着陛下平稳的心跳声,哭了半路的身子开始疲惫,也因为陛下的怀抱过于温暖舒适,没一会儿就闭眼睡着了。

  赶路的日子枯燥。

  姜末偶尔能被允许坐在外面车辕上透透气,借机与铁甲卫统领闲聊几句,打听宫中众人的情况。

  统领说宫中诸人一切都好。

  姜末不死心,仔细地问带教嬷嬷如何?沈梨如何?小裕子如何?卫妃娘娘如何?祁公公如何?司刹如何?

  统领依旧回她一句都好。

  姜末:……

  她吃了一肚子冷风,有些气鼓鼓地回马车里去。

  萧琚正闭目养息,但并未错过外面二人的聊天,听见姜末进来后,睁开眼,就看见她颇为不顺心的表情。

  “怎么了?”

  他拉了下,将人抱在怀里。

  姜末面颊微红,手脚都跟着紧张起来,“没、没什么…”

  萧琚看她的脸:“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没什么,是没打听到谁的近况?”

  姜末摇了下头,想了下,觉得自己背着人说长短不太好,压低声说道:“我都问了,统领也都说了,但就四个字:一切都好。”她说着说着,语气里的不漫不经意就被带了出来,“这怎么可能都好嘛!您消失近三个月了,哪怕是对外声称抱病不见人、政务有祁师傅顶着,但朝臣怎么可能不起疑?献王虎视眈眈,说不定都会安排刺客、眼线入宫一探虚实。不说前朝,就是后宫里的卫妃娘娘,您不在宫中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她,娘娘不知要多担心您!这些种种连我都猜得到……可他就用一切都好四个字打发我……”

  萧琚垂眸思索一瞬。

  好像他的确没告诉姜末‘肃帝’并未消失。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等回宫后,再将这件事告诉她吧。

  念毕,萧琚神色不变地嗯了声,“的确敷衍。”

  车门外的铁甲卫统领:tAt……

  陛下的锅,得他来背么。

  为尽快回宫,萧琚一行日夜兼程赶路。

  姜末本以为在正月里,入城通关的商人、车队会少,却未想到接连遇上好几拨骑兵飞奔入城,扬起满天灰尘。

  越靠近京城,入城盘查的就越严格。

  但小拨骑兵、弓箭手却出入极为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每当此时,姜末便察觉陛下的脸色分外凝重,他们赶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入京时,城门盘问更仔细,姜末还看见有几个官差手中拿着一张画像。

  统领去探查回来,眼神微妙地从姜末脸上扫过:“他们拿着的是姜姑娘的……画像。”

  萧琚语气冷下,“是何罪名?”

  “说是谋杀康王的凶手……”

  姜末想起那日悬崖之上的混乱,以及她最后射出的那一箭,脸色瞬间煞白,渗出一身的冷汗。

  “我……”

  “别怕。”

  萧琚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迅速作出决断:“我们不经正门入城,等入夜后潜入皇宫,尽快与祁均汇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