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石遗孤-《我的武道吞噬万物》

  “嘿,狗蛋啊,要是你看上了一个宝贝,咋个办嘛?”

  一个略显难听的声音在阴冷的石洞里响起。说话的是个倚靠在黑石墙壁上的瘸腿老头,油腻的头发结着绺,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头发乱糟糟,小脸脏污,正扒拉着碗里一坨看不出原貌的糊糊。他头也不抬,干脆利落的回到:

  “看上了,那就去拿呗。”

  “人家不给你,咋个办?”

  “嘿嘿,揍他!”

  “打不过呢?”瘸子嘴角咧开,露出焦黄的牙齿。

  “那就偷呗,还能咋滴。”小男孩依旧没抬头,把一勺糊糊塞进嘴里。

  “那要是偷不着呢?”瘸子身体微微前倾。

  “去你的,死瘸子,哪来的那么多这那那这的!有空扯淡,还不如来帮小爷揉揉腿!”

  “嘿,你个小兔崽子,好好好,这就来给你揉,揉完可得继续说,反正你又没有屁事,老子也屁事没有。”

  小男孩——狗蛋,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歪着脑袋,惬意的把腿一伸,“嗯……舒坦……”

  “哈哈哈哈,老子手艺好吧……,快说!”瘸子催促着。

  狗蛋黑得发亮的眼珠转了转,继续埋头干饭,呜囊呜囊的:

  “那就得分男女了,要是女的,我就去勾引她,要是男的,我就投靠他,再阴死他,”说完,还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天真灿烂。

  “嘿嘿嘿嘿,好,好,有出息,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徒弟!”瘸子拍着那条好腿,发出沙哑刺耳的笑声。

  “放屁!”一个尖锐的老妪声音猛地炸开,像砂纸磨石头。角落里,一个佝偻着背、拄着黑木拐杖的老婆子霍然站起,三角眼里似是有毒虫蛇蚁在游走:“狗蛋是老婆子我的宝贝徒弟!你个遭瘟的死瘸子,再敢胡说八道,老婆子我现在就弄折你那条好腿!”

  “哟哟哟……”一个矫揉造作、带着风尘疲惫的女声插了进来。脸上胭脂褪色结块、穿着破烂艳裙的妇人扭着腰肢凑近,伸出涂着斑驳红蔻丹的手指想去捏狗蛋的脸:“小狗蛋可是人家的心肝儿宝贝呢~你们俩老棺材瓤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一个瘸一个瞎,浑身臭烘烘,都快熏着我的心肝儿了呢!”

  “争个屁的争!”被夹在中间的狗蛋猛地一拍石桌,豁口的陶碗震得一跳。他小小的身体敏捷的跳起来,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扫过三人,狡黠一闪:“再争,小爷我现在就去找大爷爷,让他挨个揍你们!屁股开花,半个月下不了床!”

  “大爷爷”三个字如同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石洞里的喧嚣。瘸子的得意僵在脸上,老婆子的拐杖停在半空,妇人的手指触电般缩回。死寂笼罩下来,只有角落里石灶里半湿柴禾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石洞外隐约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海浪拍打黑礁的沉闷轰鸣。

  狗蛋哼了一声,像只灵猴般跳下石凳,头也不回地冲向洞外幽深的通道,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迅速被黑暗吞没。

  他叫狗蛋,没有姓。是被海浪冲到岛上的,看守这座黑石监狱的老典狱长莫名,出手把这个本应喝饱海水溺死的婴儿救了回来。

  黑石监狱,一座由漆黑巨石垒成的庞然怪物,孤悬于东海深处,终年笼罩在化不开的灰雾之中。

  三千年前,大陆最强势力青冥道庭创立此狱,布下“绝灵定空阵”,隔绝灵气,锁死空间,用以囚禁那些罪大恶极却又因各种原因不能杀死的罪犯。

  然而千年前,蛮荒妖族来袭,青冥道庭举宗之力,携大陆九成修真者前往诸天通道阻击,血战百年,最终以近乎全灭的代价击退蛮荒妖族后,封闭了此界的诸天通道。

  自那以后,这座监狱便如同被斩断线的风筝,彻底被遗忘在时光与怒涛之中。

  如今,漫长岁月熬死了绝大部分囚徒。连同老典狱长莫名和狗蛋在内,这座死寂的堡垒里,只剩下七个活物。

  狗蛋没有去找那位住在监狱最深处、禁制最强、连莫名都轻易不愿靠近的“大爷爷”。他跑到禁区通道口附近就停下了,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黑石墙壁喘气。这里的空气更冷,带着一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寒。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对着那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黑暗做了个鬼脸。

  通道另一端更深沉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石化的幽灵,无声无息地伫立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子,枯槁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穿透昏暗,落在狗蛋小小的背影上。正是老典狱长莫名。

  他清晰地“看”到,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阴气,正从这座古老监狱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石壁、深嵌的禁制符文、地底沉积的怨念、乃至那几个活着的囚徒身上逸散出的微弱死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深渊,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个搓着胳膊的小小身体里。

  狗蛋毫无所觉,只是觉得这里格外地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名枯槁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他太清楚了。断阳汇阴——一种只存在于古老禁忌典籍中的天绝之症。

  这孩子天生断绝生机之阳,却像个无底洞,无时无刻不在被动地吞噬、汇聚着死寂之阴。寻常活人,阳气护体,阴气难侵。而他,体内没有一丝阳气,这汇聚的阴气滋养不了生命,只会不断侵蚀、冻结他脆弱的生机,等到先天灵光彻底被磨灭,就是他身死之时。

  照目前来看,是活不过二十岁的。

  所以,莫名虽然救了他,养着他,却从不教导他仁义礼智。他无所谓的放任狗蛋在这群被时光遗忘的巨恶之间厮混,学他们的狡诈、狠戾、无耻。

  在一个同样被遗忘、注定腐朽的牢笼里,对于一个注定在痛苦中早夭的孩子来说,或许……活得稍微“自在”“快乐”一点,也是一种莫大的关心了。

  “反正……老夫还能撑个百八十年……”莫名无声地自语,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这小子……就在这里,到死吧。”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孩子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通道里弥漫的黑暗吞噬。然后,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更浓重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狗蛋搓着发凉的胳膊,对着禁区深处那片黑暗又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向来时的路。小小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孤单地回响,啪嗒,啪嗒。

  他体内的阴气,在奔跑带起的气流中,似乎又悄然凝聚、壮大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