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抽丝欲剥茧 顺藤可摸瓜-《王朝权宦》

  秣陵河水缓缓流去,岸边的青草高过了人头。

  “啊……!”

  忽然间,岸边传来一声嘶吼,似是发泄心中悲愤,惊的草丛中的野鸭无处藏身,纷纷而起。

  顾冲找到二壮子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

  “李英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这么冷的天气,他在河里待了一夜。”

  二壮子喃喃自语,偷偷抹去了眼角泪水,抽了抽鼻子,眼中无神地望着河面。

  “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你认为李英是我害死的。”

  顾冲侧头看了一眼,二壮子哭红的眼睛使他有了动摇,看来他与李英感情不错,不像是凶手。

  “在没有找到真凶之前,所有人我都会怀疑,不止是你。”

  “我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每次受欺负,都是他护着我。我打小身子就弱,修筑水坝这阵子,重一些的力气活,李英都抢了过去。”

  二壮子哽咽片刻,继续说道:“我以为他是溺水而死,昨天你找到我们,我才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说到这,二壮子眼中显出愤恨目光,“你一定要找到害李英的那个混蛋,为他报仇。”

  顾冲跟着点头,问出了心中疑问。

  “那日你们去聚仙居,点了几个菜?”

  “八个。”

  “你们四个人,为何要了这么多菜?”

  “原本是要了四个菜的,但是李英说,今日痛快喝酒,又要了四个菜。”

  “是李英又要了四个菜?”

  二壮子点头道:“是,当时我们还阻拦过,李英却说,只管吃就是了,不要吝啬银两。”

  “他还说了什么?”

  二壮子回忆片刻,猛然道:“对了,他说过几日自己就有银子了,还说拿到银子再来喝酒。”

  “他有没有说,这银子从何而来?”

  二壮子摇摇头,“这个没有说,黑子还问了他,但是他没说。”

  “你们四人吃过饭后,可是李英付的酒钱?”

  二壮摇摇头,“李英说自有人付了银子,我们只管回去就是了……”

  “去水坝干活,工钱是多少?”

  “每日五十文,收工后结算发放。”

  “这工钱可少给过吗?”

  “没有,从来未少给过。”

  顾冲皱起眉头,能跟银子牵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工钱,可是这工钱又不曾短缺过,那李英又会从哪里得来银子呢?

  “二壮,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亲眼见到李英进了家门?”

  二壮子狠狠点头,“我亲眼见他打开院门,他还跟我说明日与我一起去河上捕鱼呢。”

  顾冲点点头,二壮如果说的是真话,那么李英就是在回到家后被害的。当时两个孩子在家睡觉,没有听到一点声音,那就应该是李英刚刚到家,又被人唤了出去。

  这么晚能将他唤出去的人,肯定是李英非常熟悉的人。

  而且时辰掌握的刚刚好,这个人知道李英的行踪,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付了酒钱男人。他是谁?他为何要为李英付酒钱?

  “昨日你说,你们回到村口时,已是酉时末了,可是?”

  二壮点头道:“不错,天已经黑了。”

  “你们四人是从城内走路回来的?”

  “是的。”

  “出城后可还去了别的地方?”

  “没有,我们四人直接向回走。”

  顾冲暗自算了一下,兴州城距离飞溅埔并不算远,不过十余里路,走路回来最多用不上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离开兴州之时,应该已过了酉时。

  而兴州城门酉时关闭,他们是怎么出城的呢?

  “你们出城时,城门可还是开着的?”

  二壮子摇头道:“没有,我们喝的起兴,居然忘了时辰,到了城门才发现,已经闭城了。”

  “那你们是如何出城去的?”

  “当时我们见到城门关闭,都以为出不去了,可是李英却说无事,他独自走到城门下,过一会儿兵士居然放我们出城了。”

  “李英认识守门兵士?”

  “我也不知,出城后我们还夸他有本事,但是李英只是笑而不答。”

  这下顾冲心里有了谱。

  既然在飞溅埔找不到线索,那就回兴州城去找,一步一步顺藤摸瓜,那个在暗处藏着的人,终会被找出来。

  顾冲返回了兴州,匆匆吃了口饭,便来到了知州府。

  庄敬孝闻听过后,立即道:“这守城兵士乃是归属徐守备,我即刻请他前来。”

  不出一炷香功夫,兴州守备徐天放来到了知州府。

  “庄大人,我来了。”

  徐天放人还未到,粗犷豪迈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哈哈,可是让我来喝酒的吗?前几日……”

  徐天放迈步进得厅内,忽然间见到坐在庄敬孝身旁的顾冲,话音戛然而止。

  “庄大人有客人在,下官失礼了。”

  看得出来,徐天放与庄敬孝私交甚好,不拘小节。

  庄敬孝站起身,顾冲也随之而起。

  “徐大人,这位就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顾冲顾公公。”

  徐天放微微一愣,急忙进礼,“哎呀,原来是顾公公,顾公公大名下官早有耳闻,只是不得一见,幸会。”

  顾冲回礼,微笑道:“咱家曾随陈尚书来兴州时见过徐大人一面,只是那时多有不便,未曾相见。勿怪,勿怪。”

  庄敬孝哈笑道:“二位不必客气,请坐。”

  徐天放落座后,笑问道:“顾公公何时来的兴州?庄大人未曾提起,不然下官早就前来拜访了。”

  “前几日刚刚到,徐大人公事繁忙,咱家怎好打扰。”

  “诶,顾公公这样说便是见外,公公对庄大人有救命之恩,我与庄大人情同兄弟,这样说来,下官还是高攀了,哈哈。”

  “哈哈,徐大人风趣……”

  庄敬孝插话道:“天放,城外飞溅埔发生一起命案,顾公公这几日正在查案,今日请你过来,就是需要你帮助顾公公查清此案。”

  徐天放皱起眉头,“哦?”

  虽然徐天放不知道是什么命案,但是顾冲亲查,看来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

  “顾公公只管吩咐就是,下官一定竭尽全力,鼎力相助。”

  顾冲点点头,对徐天放道:“前日酉时后,有四人出城而去,我想请徐大人助我,查一下那日是谁当值。”

  徐天放惊诧道:“酉时后,城门已闭,他们竟然敢放人出城?”

  顾冲点点头,徐天放气的哼了一声,“这帮混蛋,看我查出来,不扒了他的皮。”

  “不知徐大人何时方便,咱们一起去看看。”

  “事不宜迟,就是现在。”

  “好,咱们走。”

  三人从知州府出来,也未唤随从,步行来到了守备府。

  徐天放回到府内,差人喊来了兵士统领。

  “前日,城东门是哪几个混蛋当值?”

  统领想了片刻,回禀道:“应是陈良一队,共有六人。”

  “把他们都给我带来……”

  统领不敢耽搁,片刻之后六名兵士就被带到了守备府。

  “前日酉时,可是你们在东门当值?”

  徐天放阴沉着脸,厉声问道。

  那几名兵士吓得不敢出声,反而引得徐天放更加恼怒。

  “都他娘的哑巴了吗?”

  “回……回将军,是我等当值东门。”

  一名兵士喏喏应答,惶恐的眼神不敢与徐天放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名叫陈良。”

  “陈良……”

  忽然间,徐天放猛的一拍茶几,“啪”的一声惊响,将在场的人都吓的一抖。

  “城门关闭之后竟敢私自放人出城,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啊!”

  陈良一听此话,吓得立即跪了下去,“将军息怒……小的知错了。”

  “这么说,是你放他们出去的?”

  徐天放将语气放缓了一些,软硬兼施,才能达到更好效果。

  陈良低下头,答道:“是。”

  徐天放看着其他兵士,吩咐道:“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另外五人如释重负,进礼之后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徐天放看向顾冲,顾冲语气平和,对陈良说道:“你起来说话。”

  陈良抬头看向徐天放,徐天放一瞪眼珠,喝道:“没听见让你起来回话。”

  陈良赶紧起身,规矩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来问你,你可认得李英?”

  陈良连连摇头,“不认得。”

  “哦?那前日酉时,你为何放他们出城?”

  “那日我正在东门当值,城门酉时关闭,大约酉时一刻,张知事来了。”

  庄敬孝听到张知事,紧眉问道:“张知事,可是张鹤文?”

  陈良点头,接着说道:“张知事找到我,言说有几人是他的朋友,稍后有要事出城,让给予方便。我本想拒绝,可是……”

  “可是什么?”徐天放追问道。

  陈良低下了头,“张知事给了小的银子,小的一时见钱眼开,便答应了下来。”

  顾冲侧身问向庄敬孝,“这张知事是何人?”

  庄敬孝点头道:“嗯,此人在府上分管建造,水利一职。”

  顾冲点点头,又看向了陈良,继续问道:“你收了银子,便放四人出城,那这张知事可也出了城去?”

  陈良摇头道:“没有,只出去了四人。”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如果走漏了风声,拿你试问!”

  “不敢,不敢。”

  徐天放看向顾冲,顾冲轻轻摇摇头,徐天放便道:“你先滚下去吧,等事情过后,再找你算账。”

  陈良连忙谢过徐天放,向庄敬孝与顾冲施礼后,退了出去。

  “看来他们是里应外合,张知事只负责放人出城,凶人早已在城外了。”

  庄敬孝对顾冲道:“既然查到了张鹤文,那咱们回去审他就是了。”

  顾冲却另有担心,说道:“庄大人,这张知事在府上做事,回去审他有恐不妥,依我之见,还是将他唤来徐大人府上。”

  庄敬孝点点头,与徐天放商议一下,徐天放派兵士去了知州府。

  兵士来到知州府,衙役得知是来找张知事,便将兵士带到了张鹤文处。

  “张知事,徐守备请你过府。”

  张鹤文放下手中活计,眼中充满疑惑,“徐守备唤我前去,不知何事啊?”

  “徐守备说,要修缮南门城楼,请你过去商议一下事宜。”

  “修缮城楼这等大事,应与庄大人商议,怎能轮得上我。”

  “庄大人也在徐守备府上,他们已经商议过了,只是这具体事宜还需请教张知事。”

  “哦,庄大人在守备府。”

  “是,庄大人还特意叮嘱,让你带上城楼图样前去。”

  这样一说,张鹤文便放宽了心,让兵士稍待,自己去取图样过来。

  张鹤文跟随兵士来到守备府,见到厅上坐着三人,徐天放与庄敬孝,还有一人他并不识得。

  “见过徐大人,庄大人。”

  张鹤文弯身见礼,顾冲打量了他一番,三十出头,四十不到,面相白净,看起来是个斯文之人。

  “嗯,张知事,你来了。”

  徐天放一开口,张鹤文急忙将手中图样递了过去,“大人,这是城楼的图样,属下已带来了。”

  “先放那里,此事不急,倒是另有一件事情,可要好好问问你。”

  张鹤文眼皮闪动一下,听徐天放的口吻,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不知何事,徐大人请问。”

  徐天放转眼看向顾冲,顾冲淡哼一声,“张知事,你可认得飞溅埔的李英吗?”

  张鹤文将目光放在顾冲身上,虽不知他是何人,但能与庄敬孝,徐天放坐在一起,肯定是大有来头。

  “在下认得李英。”

  “你可知李英已经死了?”

  “啊!这个在下不知,几日前还曾见过他。”

  “张知事是在何处见到的李英?”

  “在城内聚仙居,前几日我路过,刚巧见到李英与几人在饮酒,我还为他们付了酒钱。”

  顾冲笑眼看着张鹤文,看来这个张鹤文心思缜密,他明白既然找到他,那肯定是知道放李英出城一事已经暴露,若是谎说不识,那一下就露了马脚。

  “你付了酒钱,可与李英说话了?”

  张鹤文摇头道:“我见他喝的正欢,同桌几人并不认识,便未与他说话。”

  顾冲紧盯着张鹤文,不急不慢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你并未与他说话,却又抢先一步去了城门,你是怎知他饮酒后要连夜回家,而不是住在城中呢?”

  张鹤文微微一愣,一时没想到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