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月亮落山前-《狼出狱》

  清晨五点,天还未亮透。

  山风裹着一股湿冷的薄雾,轻轻拍打着村口破旧的木栅栏。

  乌云像墨块一样悬在天边,压得山道那头的树林透不过气。

  村里人起得早,但也有少数,昨夜吸多了麻烟,凌晨才昏睡。

  土屋西头,住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昆沙,是这村里为数不多常年守着自家麻田不出门的人。

  他昨夜喝了点闷酒,加上肚子胀,凌晨五点憋不住,悄悄推门出来撒尿。

  刚蹲在村后那棵槐树根旁,还没来得及解腰带,一道强光突兀扫来。

  “别动!”

  昆沙只听见耳边一声低沉的爆喝,还没回过神,一只粗硬的手臂已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压住他的肩膀,动作迅猛得像猎豹扑兔。

  下一秒,他被按倒在地,脸贴着湿泥,鼻子一歪,“咔”一声响,血立刻冒了出来。

  “别杀我——别杀我啊——”

  他嗓子都在抖,话音未落,嘴就被人用一只沾着土的手死死捂住。

  脚步声传来,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草丛中现身,肩膀上的缅文臂章在黎明灰光下闪着冰冷的铁意。

  带队军官慢慢走上前,蹲下。

  “你叫什么名字?”

  昆沙脑袋拼命摇:“我……我就是出来撒个尿……我不知道你们找谁……”

  “你当然知道。”

  军官掏出一张照片,缓缓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人,你见过。”

  昆沙盯着照片看了两秒,脸色刷地白了。

  “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不认识他……”

  啪!

  一个皮手套抽在脸上,昆沙倒吸一口冷气,满嘴都是血腥味。

  军官声音很低,却压得他五脏六腑都发寒:“别再撒谎,你们村东那间晒麻屋,有两个人对吧?”

  昆沙嘴唇颤了:“我……我没进去,我就听谢涛让人准备水……”

  “他是谁?”

  “一个住在我们村四五年的医生……不对,不是医生……我们都叫他‘那张脸’。”

  “他是不是救了人?”

  昆沙彻底绷不住了,像泄气的皮囊,瘫在地上:

  “救了……他救了……是两个男人,有人从地下河捡上来的,浑身是血……我们以为他们早死了,但——谢涛不让烧,说能救。”

  “你见过他们长什么样?”

  “没……没真见清楚,但有一个人,肩膀上还有什么战术背心的残扣……我不敢看……”

  军官起身,眼神瞬间变了。

  “押回去,别惊动村子。”

  几名士兵立刻把昆沙的头套起来,带进树林。

  同一时间。

  就在距离洛罕村后山林带不到两公里外的另一处断崖上,也停着一辆车。

  那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深灰色皮卡,车身被泥土伪装得极好,连车顶都盖着伪装网。

  车内坐着三人,神情阴鸷,衣着看似随意,实则都穿着特制战术软甲,脚边各自放着黑布包裹的长枪与压缩氧罐。

  副驾那人正举着热感望远镜,盯着山下那片灰褐色屋顶交错的村落,低声说:“就是这里了。”

  “你确定?”后座那人抬头,目光里透着浓烈的怀疑,“我们绕了三天,盯了几十个村子。”

  “百分百。”副驾把热感镜交到前排男人手里,“货是他带出来的,半截95式短枪、两颗制式爆破雷,还留着我们自己人打磨的刻号。”

  前排那名男子,正是王远东“黑线”二组的头领——郑礼。

  他沉着脸看了眼望远镜中的热成像,随后低声问道:

  “那人呢?”

  “在后面。”副驾勾了勾嘴角。

  十米开外的林子边,一个脏兮兮的瘦子被死死绑在一棵老松树上,嘴角发青,额头冷汗直冒,神情惊恐中夹着一丝求生的狡黠。

  他叫朱沙,是村里有名的废人。

  嗑麻二十多年,没了种地的力气,整天靠跑腿混口饭吃。

  两天天前,因为欠了镇上一个粉贩的钱,身上又没东西抵押,就偷偷从谢涛屋外摸走了几样东西,打算凑点货换大麻。

  可那毒贩是王远东旧线下清理外围的“二类回收点”成员之一。

  他认出了那把枪,第二天就把人押去了南岭站点,一路递报。

  不到两天,郑礼带人亲自来了。

  郑礼靠近朱沙,俯身盯着他发抖的脸,声音低得像蛇钻土:

  “你说的……是真的?”

  “是……是!”

  朱沙像鸡啄米一样点头,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我只拿了一小块金属,还有个铁疙瘩……我不懂!”

  “但那医生——谢涛,他那晚就快疯了,一直守着那两个人,还拿麻烟去村部换草药!”

  他眼神里充满惊恐,他们这些人不怕孟缅的警察,也不怕军队。

  最怕的,就是车子里的这几个人。

  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存在,是最为恐怖,和残忍的。

  他们,才是孟缅边境,一切的主宰。

  郑礼缓缓起身,看了眼远处那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住着这么多人,地图上都没有。”

  “只可惜,第四步兵营的人也摸到了,而且看样子,比我们要先动手。”

  “带他去。”

  “去干嘛?”

  “指认位置。”郑礼一字一顿,“我们不打草惊蛇,也不跟那帮缅军动手。”

  他目光沉冷:“一旦确认人还活着,直接动手——不能让他们出村,老板说了,要死人,不要活的。”

  副驾皱眉:“可我们只有十几个人,第四步兵营至少几十,全副武装,搞不好是林媛的人,而且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估计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增援很快就会到。”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郑礼咬着牙,“比谁快。”

  “他们走程序,我们抢人。”

  “他们要考虑人质的死活,而我们不用在意。”

  “看到目标,就一枪打穿他的脑袋。”

  他说完这句,目光沉下去,像压了一层铁。

  风起,晨雾从山崖边扑卷而上,带着泥土、树皮与钢铁的味道,一并裹进鼻腔。

  副驾没有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拉紧了战术背心的束带。

  郑礼站起身,背对着村落望向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林带。

  “出发前我说了,要带多少?”他忽然问。

  副驾低声:“全数到位。”

  “确认装备?”

  “每人一支短突、一把静音手枪、一支夜光棒,三组震爆,两枚催泪弹,四部单向通讯机。备用火力和高爆头,在后车。”

  郑礼点头,掀开皮卡后厢的帘布。

  灰黑色的迷彩罩布下,一排皮卡与摩托静静停在林间小道,七八辆车队已整装待发。

  车上坐着的,是清一色的战术队员,神情冷硬,面罩遮面,黑枪横膝,人人沉默如雕塑。

  他们不是正规军,但却比军队更熟练、更致命、更没有限制。

  郑礼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嗓音如刀:

  “——盯死村东边。”

  “今晚月亮落山前,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