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每月一次的念头-《那些年我变沉默的时候》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熟悉的坠痛感拽醒了。不是尖锐的疼,是那种带着沉重下坠感的钝痛,像有只手攥着小腹往下方扯,连带着后腰也跟着发紧。不用看日历也知道,那几天又到了。

  挣扎着坐起来时,睡衣后腰已经洇出一小片深色。我盯着那片痕迹发了会儿呆,忽然就觉得没劲。明明昨晚特意定了闹钟想早起赶报告,现在别说打开电脑,连抬手扯过床头的外套都费力气。

  卫生间的瓷砖凉得刺骨。我蹲下去翻柜子最底层的卫生巾,指尖触到塑料包装的褶皱时,忽然没来由地烦躁。这种烦躁像受潮的棉絮,闷在胸口散不开——为什么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些?

  换好衣服出来,客厅的挂钟指向七点半。往常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在厨房煎好鸡蛋,背包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但今天我只想窝在沙发里,把毯子拉到下巴底下。小腹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人用钝器有节奏地敲打。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同事发来的消息,问我那份策划案的最终版能不能上午发过去。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半天,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一个字也打不出来。打字需要力气,连思考“该怎么说自己来例假了所以没法工作”都觉得累。

  最后只回了句“身体不舒服,下午给你”。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蜷起腿靠在沙发背上。

  疼痛间隙,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我是男人就好了。

  这个念头像颗小石子,投进原本就烦躁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男人不用每个月疼这么几天,不用记着日历上的特殊日期,不用在包里常备卫生巾,不用在疼得站不直的时候还要硬撑着应付工作和生活。

  楼下传来男人的笑声,大概是邻居上班出门。我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男人的样子——早上被闹钟叫醒,利落地起床洗漱,吃早饭时能大口喝冰牛奶,不用像现在这样,连喝口温水都觉得小腹更坠了些。

  上班路上可以步子迈得很大,不用担心动作太大会加重疼痛;开会时能专注地听内容,不用分心去想“待会儿要不要去趟卫生间换卫生巾”。

  甚至连情绪都能更稳定些吧?这几天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哭,昨天看电视里演小狗丢了,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要是男人,大概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掉眼泪。

  可是……

  视线扫过茶几上的相框,里面是去年和闺蜜们在海边拍的合照。那天我们都穿着裙子,海风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笑得露出牙齿。

  如果变成男人,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不会有几个女孩子挤在一间卧室里,分享彼此的生理期,疼的时候有人递来红糖姜茶,有人会说“我这儿有暖宝宝你要不要”;不会在逛街时默契地走进内衣店,对着各种款式的卫生巾讨论哪个牌子更舒服;不会在某个疼得厉害的晚上,被妈妈搂着说“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疼得还厉害呢”。

  敲门声响起时,我愣了一下。打开门,是对门的阿姨,手里端着个保温杯。“听你妈说你这几天不舒服,”阿姨把杯子塞给我,“刚熬的红糖姜茶,趁热喝。”

  杯子握在手里暖暖的,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慢慢漫到胳膊上。我看着阿姨鬓角的白头发,忽然想起她上次跟我妈聊天时说,她年轻的时候,来例假还要下地干活,疼得脸色发白也得忍着。

  回到沙发上,我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姜的辛辣味混着红糖的甜气飘出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小腹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点。

  手机又震动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了粥,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捧着杯子笑了笑,回了句“什么都行,谢谢妈”。

  窗外的太阳升起来了,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灰尘在光斑里跳舞,看得人有些出神。

  变成男人确实有很多好处,但做女人,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我能体会到这种特殊的生理周期带来的细腻感受——会在疼痛中更懂得体谅别人的难处,会在和闺蜜的互相照顾里感受到温暖,会在妈妈递来姜茶时体会到最实在的关心。这些感受,大概是男人永远无法拥有的。

  小腹的疼痛还在继续,但心里的烦躁好像淡了些。我把保温杯里的姜茶一口口喝完,然后起身走到书桌前。虽然还是没力气写策划案,但可以先整理一下资料。

  或许,每个性别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也有自己的珍贵。就像这每个月都来的例假,它带来疼痛和麻烦,但也在提醒我,身体在用它独特的方式运作着,连接着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我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忽然觉得没那么苦恼了。有些事既然没法改变,不如试着接受它,就像接受阳光会照进窗户,就像接受妈妈总会记得我不舒服的日子。

  毕竟,各有各的路要走,也各有各的风景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