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引狼入室(上)-《巫风》

  虚空中,九皇子亲率的平叛大军全军覆没,无一逃脱。

  刘备破开枷锁,摆脱自我的困囿,登临圣位后,蜀汉这条狂龙身上,禁锢了他们百万年的无形绳索,也寸寸碎裂。

  不需要刘备亲自出手,不需要关二爷挥刀,只是一声令下,九皇子的平叛大军中,就有七成高级将领,当场倒戈。

  不明所以的九皇子,直到被身边的禁卫将领一击打翻,捆得和粽子一般送到了刘备面前,他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他好容易搞清楚了状况,他挣扎,他嘶吼,他怒骂,他恸哭,却没人朝他多望一眼。

  于蜀汉而言,大骊圣朝这个小人儿组成的国朝,孱弱如孩童。

  于蜀汉群雄而言,大骊圣朝自圣皇皇普不鸣以下,诸多达官贵人,他们的手段,他们的伎俩,他们在背后玩弄的那些把戏,简直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不过是一群孩童小丑在蹦跶。

  错非刘备束缚了他们的手脚……以蜀汉的能为,一百个大骊圣朝联手,也早就被摆平了。

  就不说其他。

  单说关二爷单刀匹马,直接杀去骊星,从上到下,将大骊圣朝的高层屠戮一空,来一个彻底的改朝换代,大概也就是‘温酒斩华雄’的故事罢了。

  刑天鲤的通天商行,刚刚开张了一个月罢,就彻底关门熄火了。

  自小李五以下,规模庞大的黄巾军,直接改旗易帜,加入了蜀汉大军。有关二爷嫡子关兴,带着一批关氏将领破空挪移而来,就地对这支规模庞大,但是显得有点乌合之众的庞大军队,开始了整编。

  刑天鲤也很慷慨的,直接将那百万级规模的舰队,送给了蜀汉。

  他召回了控制这些战舰的‘舰灵’,将其重新纳入了通天御灵幡。

  而后,就有一点清光在虚空中冉冉绽放开来,一座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造物,在虚空中凭空出现——那是一座直径几近十亿里,内部结构复杂到极致,又精美到极致,美轮美奂宛如艺术品的恐怖造物。

  混圆一体,好似一颗天然形成的星球,通体用极珍稀的先天灵金铸成,自内而外,重重迭迭的繁复法阵以万亿计,无数法阵镶嵌在一起,其阵法波动相互嵌套、相互共振,最终在这颗直径十亿里的巨物外,形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由太初之炁洪流凝成的八卦图影。

  这颗造物,直径十亿里,而外围的八卦阵图虚影,直径直奔百亿里而去。

  认真看去,那看似简单的八卦图影内部,从八卦又衍生出了六十四卦,由六十四卦又继续衍生除了无穷奥义,一重重阵门开合不定,可见地水火风诸般异象在卦象中奔涌浩荡,玄奥无穷,杀机无尽。

  刑天鲤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座不可思议的造物,就只觉头皮发麻。

  他略略感受了一下这座造物的可怖气息,然后掐指一算——以他如今的卜算之能,他计算出,若是他现在陷入这座造物,不要说进入核心处的金属造物本体,单单被困在外围的八卦阵中,就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唯一的生路,也只有激发盘古化身,以暴力破开那八卦阵,才有一线生机。

  刑天鲤眼角乱跳。

  “八卦阵,这是,丞相到了?”刑天鲤深深、深深、深深的吸气,只觉心血澎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他要告诉丞相,关于某些票价恒定二六三的故事?

  或者说,告诉丞相和刘皇叔,当年刘皇叔的坟头都差点被挪了位置,因为丞相的坟茔就在刘皇叔的陵墓旁,所以才让刘皇叔继续安眠,没有受到打扰?

  咳,咳咳。

  刑天鲤有点鬼祟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身躯上一缕缕大道神光还在奔涌滚动,尚未从晋升圣位的神异状态脱离的刘皇叔。

  罢了,罢了,以平常心对待吧。

  咳,刘皇叔的大好日子,有些话,总不好说出来伤损了他的面皮!

  “是丞相到了。”关二爷轻抚长须,淡然道:“这是丞相这些年,亲手打造的十二元辰巨像之一的辰龙……这些年来,大骊圣朝的小人儿总是叨扰,让人心烦得很……但是无论他们惹出多大的风波,只要十二元辰随意一颗往骊星晃一遭,就海晏河清,风平浪静。”

  刑天鲤的嘴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嗯,好个腹黑的丞相。

  以刑天鲤的能为,见到这颗巨大的金属造物,都只能思忖着如何逃命——对于那些天赋资质有限,实力远不如同阶九州修士的三尺小人儿而言,这般巨物从他们的圣都骊星上空飞过,其含义大抵就是——‘乖,别嚷嚷,否则灭你满门’!

  这般可怕的造物,在丞相手中,有十二颗啊!

  十二元辰!

  “这般巨物……”刑天鲤想要说点什么,又听得关二爷说道:“十二元辰,只是这些年最新款的造物。丞相过往那些年头,还炼制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三百六十星主……嗯,最为弱小的三百六十星主,直径也在三千万里以上。”

  刑天鲤紧紧的闭上了嘴。

  得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瞪大眼睛,一缕缕瓦蓝色混沌神光从眸子深处渗出,他想要从这颗辰龙的身上,揣摩几分丞相炼器的奥义。但是那重重迭迭、密密麻麻嵌套在一起的阵法啊,以刑天鲤得到了通天圣人亲自传授的底蕴,他居然看不懂这颗辰龙的底细。

  嗯,不要说底细了,就连最粗浅的外层阵法的奥义,都只是大概看出了两三成而已。

  刑天鲤的脸色颇为精彩,哪怕他从通天圣人那里继承的大道玄奥,他专精剑道罢……截教的阵法独步天下,他也是有所涉猎的。

  可是,站在截教众多阵法高人的肩膀上,刑天鲤居然看不透丞相炼制的辰龙最外围的阵法奥义……这,这,这……丞相果真,妖异非人也!

  一抹朦胧的清光涌动,那鹤氅高冠,手持羽扇,端坐在一架小轮车上的人影,在数十名甲士的簇拥下,从清光中冉冉涌现。

  刑天鲤只觉心脏乱跳,面皮泛红,他正要迎上去说点什么,冉闵这条粗汉子,居然抢在刑天鲤之前,飞扑到了丞相面前。冉闵面皮酡红,大声道:“丞相美名,冉闵仰慕多年矣……奈何,奈何,当年若是冉闵身边,有一二臣属,能有丞相百一之能为……”

  刑天鲤目瞪口呆的看着冉闵。

  这厮真好意思,居然面红耳赤,眼眶泛红,隐隐有泪光涌动!

  丞相手中鹅毛扇轻轻拂动,言语如春风,和冉闵寒暄了几句,目光就已经投向了刑天鲤,然后落在了他‘卖给’黄巾军的那些通体金灿灿的战舰上。

  “噫,此物,倒是有几分玄妙。只是,似乎有极大的不妥。”丞相眯着眼睛,眸子里丝丝精光闪烁,缓缓说道:“听闻混沌虚空中,有那灭绝万物的兽,有一族群自称‘机械主宰’者,小友这般战舰,怕是会受其克制啊。”

  刑天鲤眉头一挑,顺势自然而然的凑到了丞相面前,稽首道:“丞相烛照万里,这等小手段,果然瞒不过丞相。这些战舰,其中七成的‘手艺’,正是贫道抄袭了那些硅基生命的科技,杂糅了些许炼器之道而成。”

  “贫道观丞相之辰龙造物,精妙绝伦,通体以灵晶铸成,却绝无被硅基生命‘造化启灵’,被其操控于手之后患,敢问丞相,此道,贫道可能学得?”

  刑天鲤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告诉丞相——您的木马流牛之术精妙绝伦,贫道看上了,贫道想要学!

  对于这种‘多智近乎妖’,又活了不知道几百万年的老丞相啊,刑天鲤觉得,不要在他面前玩心眼,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想要求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了。

  能成,就成,不能成,再说其他,千万不要想着和他玩心眼子——自讨没趣,丢人现眼。

  丞相上下打量着刑天鲤,缓缓点头笑道:“想学?好啊,小友可愿多盘桓一些时日?亮自然倾囊相授尔……唔,小友来自九州故土?不知……”

  丞相身后,诸多甲士也是目光闪烁,齐齐朝着刑天鲤望了过来。

  九州故土啊!

  多么遥远,多么模糊,却又多么熟悉,多么深刻,好似一柄刀,很狠砍在心脏上那般深刻而浓烈的印痕。

  刑天鲤肃然看着丞相,脸上渐渐露出了滑稽的笑容:“九州,安好……咳,刘皇叔和丞相的陵墓,安好!”

  丞相呆滞了一瞬,随后抚掌大笑。

  接下来的时日,大骊圣朝在短短数日间土崩瓦解。蜀汉臣僚接管了整个大骊圣朝,蜀汉的文明,宛如洪流,冲毁了大骊圣朝的贵人们悄然设置的堤坝,冲向了所有的大骊圣朝的子民。

  诸多修炼法,传遍天下。

  百万年来,蜀汉囤积的诸多丹药、灵物,也发放到了那些有修炼潜质的土著小人儿手中。

  整个大骊圣朝,就有的秩序在短短数日间彻底烟消云散,蜀汉的规则在这一方星域彻底崛起,成为了不可动摇的铁律。

  一颗颗巨大的木马流牛造物破空而来,装载了无数的将士,直逼孙吴领地。

  刑天鲤跟在丞相身边,学习他的木马流牛之术,以及由此衍生出的阵法之道——他有通天圣人的阵道传承,但是他一直没能真正的着手去专门研究阵道。

  此次,在丞相身边,他学了极多,极多。

  他也将通天圣人的阵道,和丞相相互印证,相互探讨,来自太古洪荒截教圣人的阵法之道,精妙精深,玄妙绝伦,刑天鲤固然没怎么理解,却能一五一十的将其复述出来。

  丞相得了刑天鲤转述的阵法大道,他甚至都无心去处理行军打仗一系列的事务,而是全身心的沉浸在了这不可言喻的阵法玄奥中。

  渐渐地,刑天鲤隐隐感觉,在丞相身上,也出现了和刘皇叔之前那般,一般无二的气机——天知道丞相从通天圣人的阵法之道中感悟到了什么,反正,他渐渐地,有点不做人的感觉了。

  庞大的蜀汉大军离开了曾经的大骊圣朝疆域,以十二元辰、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三百六十星主这般巨大的造物开路,蜀汉大军一路横推,横渡了一处处混乱的星尘带、小行星带,畅通无阻,直逼孙吴领地。

  前方大片七彩星光萦绕,一个个巨大的星尘漩涡翻滚、旋转,释放出毁灭一切的可怕波动。

  在那星光漩涡中,隐隐可见几个若隐若现的黑点,那是几个直径数十万里的人造金属战堡,它们组成了一座在现在的刑天鲤看来,简直算得上简陋的军阵,死死扼守住了一条直径不过百万里的航道入口。

  在这茫茫星空之中,一条直径不过百万里的航道,的确配得上‘羊肠小道’的称呼。

  蜀汉大军带来的那些造物,哪怕是体积最小的三百六十星主,直径都在三千万里之上,这些可怕的造物喷吐着恢宏的神光仙光,缓缓朝着这条狭小的航道迫近。

  在这些巨大造物的面前,孙吴扼守通道的六颗战堡,简直渺小宛如微尘。

  一团神光从一座战堡上腾空而起,快速撕裂虚空,不断闪烁着跳跃而来。

  面容淳朴,气息醇和,却又透着一股子威严刚毅,身着简简单单的蓝色长衫,腰间佩剑的鲁肃,张开双臂,挡在了蜀汉大军前方。

  他急声道:“玄德,孔明,真个要战?此次大战若起,可怜那些僬侥黎民,怕是万万亿百姓,尽成飞灰尔……当今之世,此情此景,昔日些许仇怨,何不放下?”

  十二元辰之子鼠,内部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殿中。

  四面八方,飘浮着无数青铜制成的狭长‘竹简’,每一枚上面,都雕刻了无数繁奥的阵纹道纹,闪耀着迷离的光芒。

  一缕缕极细的五彩神沙,数量达不可思议之大数,宛如海流奔涌,正悬浮在丞相和刑天鲤身边。每一粒神沙,都是一座阵法节点,无数神沙涌动,在两人身边变幻莫测,演绎出一座座玄奥绝伦的大阵。

  丞相通体闪耀着迷离的清光,他瞳孔微微放大,正全神贯注的推演截教极著名的杀伐大阵之——九曲黄河阵。

  鲁肃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

  但是丞相没吭声。

  刑天鲤看了看丞相,仔细的侧耳聆听了一阵——嗯,随军出征,在中军坐镇的刘皇叔,也没吭声。

  蜀汉和孙吴,这一对儿好亲家,当年的相爱相杀……啧。

  刑天鲤很想问丞相——孙尚香何在。

  但是想想,罢了,罢了,这等事情,就别瞎嚷嚷了,小心挨揍啊……当年的事情,嘿,鲁肃老先生说得轻巧,‘不如放下’?

  怎么放得下啊。

  关二爷,张三爷,还有刘皇叔被一把火烧了六百里连营,直接在白帝城托孤。

  放下?

  刑天鲤琢磨了一下,换成自己,这等仇怨,也是放不下的……甚至,随着时间发酵,这等怨气,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吧?

  实在是,孙吴的这帮鼠辈,实在是不做人啊!

  鲁肃还在絮絮叨叨,无非就是在提点刘备,他素有‘仁德’之名,此次他得证圣位,乃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是如果他因怒起兵,掀起滔天战火,‘可怜黎民苍生’!

  反正呢,鲁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用孙吴兆万亿数的三尺小人儿的性命,道德绑架蜀汉。

  认真看了看正沉浸在思索中的丞相,刑天鲤晃了晃这几日被玄奥无穷的阵法奥义弄得几乎爆炸的脑袋,悄然起身,悄然无声的飘出了子鼠,来到了子鼠之外。

  一面旗幡高悬,旒旌三女宛如三只土拨鼠,静静的蹲在旗幡放出的清光下,肩并肩的挤在一块儿,左手拎着酒瓶,右手拎着鹅翅,正‘吧唧吧唧’的啃得开心。

  “这就是,鲁肃嘿。”旒爧含含糊糊的感慨着:“敦厚长者,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可不敢说。”旒瑆冷哼了一声:“能够在史书上留名的人,你能说他有多敦厚?”

  刑天鲤也悄然凑到了三女身边,挨着旒旌蹲了下来,他也掏出了小小一坛子老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哎,大场面啊。”

  旒旌三女鼓囊着腮帮子,不断的点头。

  旒瑆更是掏出了一本《三国演义》,手一指,整本书本崩碎,纸片乱飞,上面一个个人名纷纷飞了起来:“三国乱战啊,真是……让人激动莫名。”

  虚空中,一抹青光缓缓飞起,直逼鲁肃。

  那是一身绿袍,手持长刀的关二爷,他缓缓行到了鲁肃面前,沉声道:“子敬,还请让开道路。此番起兵,并非为了当年仇怨……”

  沉吟片刻,关二爷缓缓点头:“却也是为了当年仇怨。”

  鲁肃苦笑道:“此言……何解?”

  关二爷眯着丹凤眼,轻声道:“子敬何必装糊涂?不是为了当年仇怨,自然是,当年双方起兵交战,你杀我,我杀你,谁赢,谁输,这点事情,不值得挂碍。是以,此次起兵,并非是为了当年关某兵败麦城之前因后果。”

  重重呼出一口气,关二爷轻声道:“但是,此次起兵,也正是为了当年之前因后果……关某若想和大哥一般证道,当年的一切因果,总要一刀斩断,斩得干干净净才是。”

  虚空,微微一阵。

  可怕的煞气铺天盖地,直涌向了鲁肃。

  鲁肃被这煞气一冲,顿时面色惨白,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

  漫天厚重无比的黑色煞气化为滚滚乌云,裹着一条身高丈八的虬髯大汉,大踏步的冲了过去:“鲁子敬,让开道路,否则,戳你一万八千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