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谢转运使-《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轩敞宏阔的大殿前。

  殿前阶上,一人负手而立,正含笑望来。

  此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墨髯修剪得一丝不苟,垂拂胸前,更添儒雅。

  身着一袭云锦常服,色泽沉敛,唯领口袖缘用金线绣着细密的云纹,华贵而不张扬。

  他身形并不高大,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目光温润平和,久居上位的威严含而不露,正是九江转运使,谢临风。

  “大人!”陈刚抢前几步,单膝点地,抱拳行礼,“卑职奉命寻回玄清道长师侄,齐云道长!

  玄清道长已因要务,急赴三阳府去了。”

  谢临风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真切的惋惜,轻叹道:“玄清道兄还是这般风火性子,缘悭一面,实为憾事。”

  他目光随即落到齐云身上,笑容和煦,亲自步下台阶,“然齐小友驾临,亦是蓬荜生辉!快请入内!”

  “小道齐云,见过谢大人。”齐云依礼稽首,“多谢大人盛情。”

  “不必多礼,小友请!”谢临风笑容爽朗,亲自引着齐云步入殿内。

  殿中陈设更是极尽雅致奢华。

  紫檀木的桌椅泛着温润光泽,地面铺着厚实的西域绒毯,步履无声。

  四壁悬着名家字画,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瓷玉器。

  巨大的鎏金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腾着上好的沉水香,气息清幽。

  早已设好一席丰盛酒宴,珍馐罗列,玉液琼浆。

  三人分宾主落座。

  谢临风亲自执壶为齐云斟酒,姿态亲切自然,毫无上官架子。

  酒过三巡,气氛渐融,谢临风方温言问道:“小友与尊师叔此番同行,不知从何处仙游而来?又将往何方宝地?”

  齐云放下银箸,如实道:“回大人,小道此前于宋家庄附近,偶遇师叔。

  彼时恰有黑风寨匪徒为祸乡里,小道随师叔及乡勇合力,将其巢穴荡平。

  之后便与师叔一路同行至九江,师叔前往三阳府,小道则需返回山中师门复命。”

  “哦?黑风寨?”谢临风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好!除暴安良,解民倒悬,此方是名门正派的本色!

  五脏观侠义之风,令人景仰!”

  他话锋微转,眉宇间浮起一丝忧国忧民的沉重,“只叹如今天下,庙堂之上奸佞蔽塞忠言,江湖之中妖魔滋生。

  本官忝居此位,亦只能勉力护得九江一隅稍安,每每思及他处黎民困苦,常感惭愧无力。”

  “大人心系苍生,九江府在大人治下,商贾繁盛,百姓安乐,已是难得的清平世界。”

  齐云举杯,言辞恳切,“天下事大,非一人一时之功。

  大人能守一方净土,已是大功德。”

  “小友过誉了。”谢临风含笑摇头。

  陪坐的陈刚适时接口,声如洪钟:“齐道长所言极是!

  五脏观高徒,不仅修为精深,更兼心怀慈悲,侠肝义胆!

  陈某佩服之至!只恨不知仙观坐落何方神山?

  他日若有缘路过,定要登山焚香,拜见观中诸位仙长,略表敬仰之心!”

  此界五脏观所在?齐云心中苦笑,自己亦是一头雾水。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歉然道:“陈捕头厚意,小道心领。

  只是师门所在,向为清修之地,未得师长允准,实不敢擅泄于外,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谢临风朗声大笑,指着陈刚道,“仙家洞府,岂是凡俗轻易可扰?

  陈捕头,看来你这番香火心意,只能托付在齐小友身上了!”他语带调侃,却无丝毫不悦。

  陈刚反应极快,立刻朝齐云抱拳,正色道:“正是!齐道长在九江一日,但凡有所需,无论大小,只管吩咐陈某!

  刀山火海,绝不推辞!也好让陈某稍尽心意!”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

  齐云见状,顿时心中了然。

  山君以灵酒珍果待客,所求是道法;眼前这谢大人礼贤下士,陈捕头殷勤备至,怕也非无因。

  他面上含笑应道:“陈捕头言重了。”

  果然,酒至酣时,席间言笑晏晏之际,一直豪爽健谈的陈刚忽地重重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浓眉紧锁,脸上笑容尽敛,化作一片愁云惨雾,长长地、郁结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沉重异常,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殿内欢愉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谢临风关切地看向陈刚,温言问道:“陈捕头何故突然长吁短叹?可是城中又出了棘手的案子?”

  “唉!”陈刚又是一叹,虎目中满是焦虑与无力,“大人明鉴!卑职无能,近日九江城内,确有一桩诡事,搅得人心惶惶,卑职…束手无策啊!”

  他声音沉痛,看向齐云:“就在城东二十里外,有个叫‘杨柳屯’的村子。

  月余前,村中开始有人离奇暴毙!

  死者皆是青壮,白日里还好端端下地干活,无病无灾,可一夜过去,便再无声息!

  死状更是…诡异绝伦!”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个个面泛桃花,红晕如醉,嘴角含笑,神情愉悦满足,仿佛…仿佛在极乐美梦中猝然离世!”

  殿内烛火似乎也随他话语摇曳了一下,温度骤降几分。

  “卑职初闻,只道是急症或投毒,立时派了王虎、张豹、李彪三名得力捕快前往查探。”

  陈刚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谁曾想…三人一去,竟如泥牛入海!当夜便失了音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村中百姓更是吓得闭户锁门,噤若寒蝉!

  卑职亲自带人进村搜寻数日,翻遍了犄角旮旯,连…连一丝打斗痕迹都未曾发现!

  那三人,连同他们的坐骑,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烈酒入喉,声音却愈发苦涩:“更可怖的是,这几日,那‘桃花笑面’的死法,竟…竟蔓延到了城中!

  昨夜南城‘福安客栈’又添一具尸首!

  死者是个走南闯北的客商,死状与杨柳屯村民如出一辙!

  卑职手下皆是粗通拳脚的汉子,对付江洋大盗尚可拼命,可这等无形无质的鬼祟之事…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他重重一拳捶在自己腿上,满脸的憋屈与愤怒。

  谢临风眉头深锁,沉默片刻,目光缓缓转向一直静听的齐云,脸上愁容忽地一展,抚须道:“陈捕头莫急。

  玄清道兄虽已仙踪渺渺,然齐小友不正是五脏观的高徒,身负降妖伏魔之能么?

  小友慈悲为怀,不知可否屈尊,为九江百姓解此倒悬之苦?”

  陈刚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齐云,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般的希冀光芒,离席而起,对着齐云便是深深一揖到底:“齐道长!陈某一介武夫,不懂道法玄妙,更不敢奢求道长立时扫清妖氛!

  只求道长慈悲,移驾那杨柳屯或事发客栈,看上一眼,查探一番,指明个方向!

  也好让我等凡夫俗子知晓,面对的究竟是何等邪物!

  无论结果如何,陈某与九江百姓,永感大德!”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虎目之中竟隐隐有恳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