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章 不该有任何奢望-《奉旨和亲后,父皇和未婚夫悔疯了》

  这一声质问,字字句句,重如千钧。

  这不再是私人恩怨,而是上升到了整个宗族的存亡。

  晏少卿长身玉立,如一株孤傲的雪松,任凭风雨,岿然不动。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三位长辈写满忧虑的脸。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

  “三叔公,各位叔伯。晏家能立于五族七望之首,靠的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行事有度,坚守本心。”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华玉安是因我晏家之事,被人栽赃陷害。我若在此刻将她逐出府门,任其自生自灭,外界会如何看我晏少卿?又会如何看我金陵晏氏?”

  “这……”三位长辈一时语塞。

  “至于那封信。”晏少卿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讽,“藏头露尾的宵小伎俩,若晏家因此自乱阵脚,岂非正中其下怀?诸位叔伯放心,宫里的那位,比谁都清楚,一个无权无势、被他亲手推出去和亲的女儿,还动摇不了我晏家的根基。他要的,是晏家的忠诚,而非晏家的怯懦。”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滴水不漏,既安抚了人心,又暗含着对自己判断的绝对自信。

  三叔公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罢了。你既已心中有数,我们这些老家伙,便不多嘴了。只望你……凡事三思,莫要因一时意气,误了整个家族。”

  族长缓缓开口,“玉安公主终究是要和亲远嫁的,在此之前,我们晏家务必将人好生送回去。”

  说罢,三位长辈带着复杂的神情,转身离去。

  祠堂内,重又恢复了寂静。

  晏少卿负手立于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脸上的那层冰冷伪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何尝不知其中风险?

  只是,他晏少卿,平生最不屑做的,便是欺凌弱小,落井下石之事。

  这是他身为晏家家主的风骨,亦是他身为读书人的底线。

  而且,他比燕城更早的喜欢上了华玉安,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跟她在一起,他岂会轻易放手。

  ……

  这场发生在祠堂的谈话,华玉安自然无从知晓。

  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府中医馆的变化。

  那些原先对她毕恭毕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下人,态度陡然变得疏离而客气。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的距离感。

  送来的汤药依旧准时,却不再有人多问一句她的伤势;打扫庭院的丫鬟,也总是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与她有片刻的对视。

  晚风苑,仿佛成了一座被无形高墙圈起来的孤岛。

  华玉安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那棵老槐树开始掉叶子,枯叶被风卷走,心中一片了然。

  她太懂这种眼神了。

  在宫里那十几年,她早已看惯了。那是畏惧,是疏远,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就像一个行走的天灾,谁沾上,谁倒霉。

  她不怪他们,也不怨晏少卿。

  她只是觉得疲惫,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晏少卿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还了她一个清白。

  她不能再自私地,将他也拖入这摊名为“华玉安”的泥沼里。

  他是金陵晏家的家主,他的身后,是整个宗族的荣辱兴衰。

  而她呢?

  她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作为一枚棋子,被送到图鲁邦去。

  或许,她本就不该有任何奢望。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绿衣端着一碗安神的莲子羹,悄步走了进来。

  只是今日,她托盘的角落里,多了一只不起眼的、用油纸包着的小点心。

  “公主,用些羹汤暖暖身子吧。”丫鬟将羹汤放在桌上,眼神却飞快地朝那只点心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华玉安何其聪慧,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待绿衣退下后,才缓缓伸手,拿起了那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并非点心,而是一张被折叠成数层的小小纸条。

  纸条的质地,是宫里最常用的糙纸。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两行字,字迹是一个小太监的笔法,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催命般的急切。

  “龙心震怒,玉蝉已失。若凤不归巢,笼中雀,羽翼当折。速归。”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华玉安的脑海中炸开!

  她瞬间明白了这字条里的每一个隐喻。

  龙心,是父皇。

  玉蝉,指的是前些时日,父皇赏给华蓝玉的一枚前朝古玉,想必是华蓝玉又用那“不慎遗失”的苦肉计,来挑动父皇的怒火。

  凤不归巢,说的是她。

  而“笼中雀”……

  华玉安心头剧痛,眼前瞬间浮现出绿药那张惨死的脸!

  绿药死后,在宫里唯一还与她有些情分,会暗中照拂绿衣的,只有一个当年受过她母亲恩惠的老嬷嬷!

  父皇这是在用那个老嬷嬷的性命,来威胁她!

  “羽翼当折”……

  那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

  何其残忍!何其狠毒!

  为了逼她回去,他不惜用一个无辜老人的性命做要挟!

  华玉安死死地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她所以为的暂时安宁,不过是人家网开一面,是猫捉老鼠时,片刻的戏耍。

  如今,那只看不见的手,已经收紧了线。

  她逃不掉。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被写好了。

  晏府再好,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晏少卿再如何维护,也护不住她一世。他有他的宗族要守护,而她,也有她不得不回去面对的牢笼和责任。

  一股深可见骨的绝望,伴随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她吞没。

  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手,那张写满威胁的纸条,如同一片枯叶,飘落在地。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里没有自由,只有一张用皇权与亲情织就的天罗地网。

  但是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终究是她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