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凤拒龙诏-《厥木惟乔厥草夭》

  在沈安若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能称得上“惊天动地”“改变命运”的忤逆之举,仅有两次。

  头一回,拒了二娘安排的姻缘,只身北上寻父,心中所恃是父亲沈天挐如山的背影。

  那一刻,其父沈天挐便就是她的全部依靠和支柱。

  这一次,她拒绝入宫为后,给予她力量和底气的也是那藏在暗处的齐麟。

  她知道齐麟会在恰当时机现身相助,所以,她无半分恐惧,更无半分迟疑。

  此刻,她已在集结五千镇北军,欲直闯宫墙与圣上理论一番。

  即便,此举极其凶险,极有可能会成为大襄内战的开端,但,陈有道和陈婉容皆已噤声不语,既不敢拦、也不能劝。

  只因,齐麟还活着。

  他们虽刚得知消息,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若说,普天之下谁能抗衡皇权,且能将皇权踩于脚下,唯齐麟而已。

  再则,只要齐麟还活着,无论是做外翁的陈有道,还是身为二娘的陈婉容,都会瞬间成为外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又怎能再过问?

  ——这是身为女子的幸事,也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夫为天,只要天不塌就别想逃脱夫家的束缚;夫为天,只要夫家足够强势,也必然能结束掉在娘家所受的一切屈辱。

  ——如此正反两极,竟要让女子全凭运气...

  陈有道虽不敢再吱声,却已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实上,此事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能力——圣上想册封沈安若为皇后,本合情合理,也能彰显出圣上的宽厚仁德。可,齐麟若真还活着,不就反过来成了圣上要欺辱兄嫂了吗?

  ——依齐麟的性格又怎肯善罢甘休?

  整个景都城,谁不知道他齐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甭说招惹他了,他能不主动找事就已能使人去寺庙焚香跪拜一整天了。

  ——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别人在景都皇城闹事为的是雪花银,他齐麟却会杀人。

  ——问题是,他杀人还不犯法,死者家属自认倒霉也就罢了;倘若不然,那可是直接灭门。

  ——单凭这一点就已能彰显出他的滔天权势,也正因这一点他所杀的也都是些该杀之人。

  所以,陈有道为何会对齐麟恨得牙痒痒,直言他就是个该死之人,其根源就在这儿了。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陈有道总该做点什么吧?

  别说,他还真做了——拉着女儿陈婉容那是灰溜溜的回了沈府,两人往正堂一坐,伸着脖子等结果。

  他们也只能如此了,陈有道多老成呀,若齐麟赢,他光上加光,荣上加荣;若圣上萧文景赢了,他也好表明态度——自己什么都没做,对什么事也都一无所知。

  他倒也不是冷血,只想着如何保全沈家;关键是拼战力的事,他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刀枪箭弩的,他一个文官过去也是“咔嚓”一下的事儿...

  然而,沈安若却抱了必死的决心,本来她就打算找萧文景算一算那日“云阙阁”的账;如今,萧文景又死皮赖脸的欲强行册封她为皇后,新账旧账一起算倒也省事。

  ——不对。萧文景既拿她与顾念有染为筹码,本该更强硬些才对,为何还要透出风声使得一众朝臣家眷前来游说呢?

  ——莫不是,萧文景也在维持着所谓的体面?不,在“云阙阁”中他都命素棠堂而皇之的下毒了,还能有什么所谓的体面...

  ——难不成,萧文景是想让她主动屈服?假如,她真和顾念有染,此刻是否也会着急忙慌地入宫见驾,乞求萧文景收回圣意呢?

  一定是这样的,萧文景想提前占据优势,一旦她入宫求放过,那也就由不得她了。

  纵使有北疆军权在手,可皇宫毕竟是萧文景的主场,届时,只需强行拿下她,再对外宣称她自愿入宫为后,岂不也能将一切重归于平静?

  ——还好为她解毒的是齐麟,还好她未曾乱了分寸,否则,也必会中计。

  就现下来看,五千镇北军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只要踏入宫墙就免不了一场死战,为今之计只能借助五万京畿驻军的力量了。

  可,如何借又成了最难的问题。

  如今,谁都知晓五万京畿驻军直接听命于柳霖霖,而赵太师为护齐琛出逃,已然私自离开景都,如同背主;若再将柳霖霖和赵瑾睿拉下水,那整个赵府也会陷入危局。

  ——绝不能让赵瑾睿因此,与萧文景决裂,否则,赵太师所行之事就再无缓解和压下不表的理由了。

  或许,这便是萧文景的高明之处,他并不担心赵太师私自送走齐琛,只担心赵瑾睿毫无顾忌,不知轻重。

  沈安若缓缓抬眸,柳眉微弯,慢慢环视着眼前已集结完毕的五千镇北军。

  她就立身于镇北王府前,却如站在了深渊入口,只要跨出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镇北军的战力固然可怖,足能护她逃往北疆,可若攻入皇宫,必也无人生还。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最优选,好似也只剩下了先回北疆这一条路,但,她若公然出逃,那赵瑾睿和柳霖霖,乃至整个沈府的人也都别想活命了。

  在此之前,她总认为自己已经历过最艰难的抉择,又怎知最煎熬的抉择永远在后面,永远在那未知时、未知处。

  她确定自己已如困兽,无法动弹;也确定只要不入宫墙,就算禁军倾巢而出,也奈何不了她半分。

  这是她仅有的自信,没人可以在宽阔之地全歼镇北军,城外的五万京畿驻军就算不会助她,也绝不会向她发难。

  景都之大,给足了五千镇北军充足的活动范围;皇宫再宏伟,却能有效地围歼所有闯入者。

  就在她陷入两难之地、不知该何为时,孤露、旭阳、海楼和丹阙不知从何处率领一队人马赶回;她们身后还有另一队人马,领头之人竟是赵瑾睿和柳霖霖。

  两队人马统一着装,应出自一处,只是前者领头的是北疆女将,后者领头的是赵瑾睿夫妇。

  然而,沈安若却没露出半分喜悦,反倒眉头已皱到极致,脸部肌肉也微颤了起来。

  只因,她看到了一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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