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请命-《手术刀与幽兰剑》

  萧珩想了许久,他心中的恐惧像一只爬虫,扰得他心烦。

  “你在犹豫?”江沐雪问道。

  萧珩避开了江沐雪的注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犹豫什么?”

  萧珩知道,江沐雪说的有道理,但,他现在没有立场去谏言。

  “你是在害怕吗?”

  萧珩侧目看向江沐雪,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陪你去。”

  萧珩不知为何,心中安定了一些。他确实希望她能站在他身边,让他没有退路,不会临阵脱逃。

  江沐雪笑着说:“这样,万一你被罚了,我替你也比较方便。”

  “我会去,你不必盯着我。”萧珩似乎受到了冒犯,语气中有些不悦。

  “我不是去盯着你的,我只是想陪你。”

  萧珩心中的爬虫好像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想将她卷进来,但……

  这时,筝儿小心翼翼地从小厨房探出一个头来。

  “筝儿!”江沐雪的眼睛亮了几分,声音也高了一些。

  萧珩竟有几分羡慕。

  江沐雪从没用这样明亮的声音叫过他的名字。她叫他的名字时总是带着疑惑、带着小心、带着警惕。他不懂,自己究竟有何不同,能让她这样戒备。

  不,她也不是每次都戒备,她也是敢于在她面前“叫板”的。一次是为了丫鬟,一次是为了外人。

  萧珩心中的爬虫又跑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江沐雪,她此时正蹲在地上,检查着篮子里的阿狸。

  这世上,谁都比他重要吗?

  她的父母、她的丫鬟、那些外人,对了,还有猫。难道他萧珩就不能比谁重要一些吗?

  他突然想大吼一声,却看见了江沐雪用一根布带绑住的头发。

  萧珩突然心软了下来。

  若不是他这样无能,他的妻子便不必这样操劳。

  “阿狸恢复的真快,多亏了筝儿。”江沐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姐,公子这两日一直陪着阿狸,时时盯着汤婆子的温度呢。”

  江沐雪走到萧珩面前,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人还很细心。”

  “我向来细心,只是你没有察觉。”萧珩的语气中有着隐隐的不悦。

  “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宫?”

  萧珩看了看天,说:“既然是急事,那便即刻入宫吧。”

  江沐雪点点头,对筝儿说:“筝儿,帮我梳妆吧。”

  “是,小姐。”

  筝儿取了水来,帮着江沐雪净了面,梳了头,插上珠钗,换上华服。当江沐雪再次出现在萧珩面前的时候,他竟有些吃惊。

  “怎么了?这身衣服不合适吗?”

  “不,很合适。这衣服选得甚好。”萧珩微笑着看向他的妻子。

  几人上了马车,筝儿和长青在宫门外等候,宫人接了两人进去。

  江沐雪跟在轮椅后面,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悄悄抬起头,看向两边的宫墙。那宫墙是如此高,甚至挡住了湛蓝的天空。轮椅在地砖上行进,发出枯燥沉闷的声音,震得人心里发慌。

  几人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

  “三殿下,奴才这就进去禀报圣上。”

  “有劳公公。”

  江沐雪小心地站到萧珩身边,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说:“有点晒。”

  萧珩无奈地笑笑,说:“辛苦夫人了。”

  江沐雪调整了站姿,端正地站着,但那公公却一直不肯出来。

  她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这种紧张的感觉让他想起研究生答辩。不过,她此刻很想念那几个评审老师,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她答题答得不好就把她拖出去砍了。

  不过,现在,应该也不会,她的命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他别是把咱俩忘了吧。”江沐雪弯下腰,轻声对萧珩说。

  萧珩擦了一下额头,看了一眼指尖的汗水,说:“应该差不多了。”

  江沐雪叹了口气,有些不悦地站到一边。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刚才的公公终于从殿里走了出来,笑着说:“三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有劳公公。”

  江沐雪正要去推轮椅,却被公公拦下了。

  “陛下只宣了三殿下,请夫人在此等候。”

  江沐雪松开了轮椅,微笑着退到一边。

  萧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冷静有些意外。

  轮椅进了大殿,轮椅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璟帝正与萧熠下棋。

  见到这个场景,萧珩没有惊讶。

  “父皇。”

  璟帝没抬头,落了一子,口中发出一声:“嗯。”

  萧珩没有出声,低头坐在空旷的大厅里,听着棋子落下的声音。

  萧熠突然轻笑一声,说:“父皇,儿臣怕是要赢了。”

  璟帝沉声一笑,说:“今日不下了吧,朕也乏了。”

  萧熠站起身,对着璟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转身路过萧珩时,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仰着头,径直出了殿外。

  璟帝倚在榻上,盘着手里的念珠,看着不远处垂眸等待的萧珩。

  “你倒是挺能等的。”

  萧珩浅笑着说:“能等父皇,是儿臣的福气。”

  璟帝将念珠“啪”的放在桌上,说:“说吧,有何事找朕。”

  萧珩稳了稳心神,说:“近日,儿臣听闻京中多染沉疴,恐扰圣怀,故前来上禀。”

  璟帝的唇角勾了勾:“你倒是机敏。”

  “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

  “为朕分忧。”璟帝低声重复了一遍,轻笑道,“你来说说,朕哪儿来的忧?”

  萧珩拱手行礼。

  “启禀父皇,近日城中染病者众多,儿臣发觉已有奸商囤积居奇,导致药价飞涨,更有黑心之徒借机贩卖假药,长此以往,恐民生凋敝,终酿大祸。”

  “听你这言下之意,是朕闭目塞听,不察民情?”

  “儿臣不敢。”萧珩身子躬地更低。

  璟帝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萧珩。

  萧珩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璟帝目光如炬,一滴汗顺着他的耳后滴落下来。

  半晌,萧珩挣扎着要站起身,一旁的张公公急得就要上前搀扶,却意识到这做法不妥,于是试探地望向璟帝。璟帝不怒自威,仅看了张公公一眼,便让他又躬下身子,退回一旁。

  萧珩忍着疼痛,跌倒在地,随即撑起身子,行了叩拜之礼。

  “儿臣万死。父皇,疫毒猖獗,事关民生。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垂怜苍生。”

  璟帝望着萧珩,看不出息怒。

  “万死倒也不必。”璟帝再次拿起念珠,“杖责二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