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行记 第十七章 绝处逢生(3)-《苍梧劫十世缘》

  云羲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胸腔的闷痛中醒来。他睁开眼,记忆逐渐回笼,猛地想起林芊芊,心中一急,便要强撑起身。

  “公子!您醒了!”小满一直警醒着,立刻凑上前,小脸上满是惊喜,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您别急,您伤还没好!”

  “小满……发生了何事?我怎会……”他声音沙哑,目光扫过小满一身骇人的伤势,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不禁动容,“是你……去找药了?”

  小满点点头,又摇摇头,急忙道:“公子,是有一位黑衣大哥救了您!他给您喂了一颗好香好香的丹药,您就好了很多!他说他叫……呃……小满一时想不起名字,他还说他是您的护卫!”

  云羲闻言,眉头微蹙。家里派来的?还是师父的人?他心下狐疑,但此刻无暇细究。

  小满继续急切地说:“那位黑衣大哥还说,您的伤还没全好,需要什么……西方的东西才能根治。他让您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他。他先去找林姐姐了。”

  云羲问道:“他去了多久?”

  “走……走了有好一阵子了……”

  云羲的心沉了下去。这么久还没回来,要么是救人受阻,要么是探查遇到了麻烦!他怎能安心在此枯等?尤其是林芊芊此刻生死未卜!

  他试图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又重重的倒了下来,小满赶紧上前搀扶。云羲这时才发现他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刮伤,小手上满是泥土和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指甲破裂有点已经翻起,那单薄的身体上,粗布衣衫被撕扯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青紫交错,还有些深可见血痕的伤口,只是简单用扯下的衣条草草包扎了一下,渗着淡淡的血水。

  云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呼吸都为之一滞。他何等聪明,看看孩子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再看看旁边那带着泥土的药锄和捣药的石臼,以及自己口中残留的苦涩药味……他立刻明白,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为了救他,独自去深山为他寻药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感激、心疼和愧疚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云羲。他自幼身份尊贵,见惯了趋炎附势和精心算计的效忠,何曾有过一个人,尤其是这样一个非亲非故、弱小无助的孩子,愿意为他付出到如此地步?这纯粹而炽热的赤子之心,比他见过的任何珍宝都要珍贵。

  他轻轻地、指尖触及那些粗糙的包扎和冰冷的伤痕时,他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心中暗暗立誓,一字一句,重若千钧:“这孩子……此番情义,我云羲记下了。待此事了结,定要带他回京,护他一生周全,绝不让他再受半分苦楚。”

  小满见公子这般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我没事,这些其实一点都不疼。”

  云羲看着这他懂事的样子道:“小满今后再不可为我如此冒险了,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小满感激的看着云羲,轻轻的点了点头。

  恰好此时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庙外路过,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城里的新鲜事。

  “……听说了吗?王富贵家那个病痨鬼儿子,前天夜里没啦!”

  “啧,真是报应?他靠着那邪庙倒卖药材不知捞了多少好处,前几年就听说他儿子不治之症能活到今天估计也是那邪庙的邪术。”

  “可不是!听说王老爷疯魔了,不知从哪儿找了个野道士,嚷嚷着要给他儿子找个‘阳时阳日’生的姑娘下去伺候呢!就定在今天午时,城外乱葬岗那边!”

  “哎哟,造孽啊拿活人殉葬……也不知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云羲听着,脸色瞬间煞白,随即转为滔天的愤怒!他几乎立刻断定,那个“倒霉的姑娘”就是林芊芊!

  他猛地打起了精神,眼中寒光凛冽,那股侯府世子的矜贵与威严此刻尽数化为冰冷的杀意。

  (乱葬岗)

  午时将至,阴风凛冽。

  一处新挖的土坑旁,王富贵夫妇面色癫狂地看着被反绑双手、嘴里塞了布团、发髻散乱的林芊芊。一个穿着不伦不类道袍的骗子正在跳大神。

  林芊芊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那道士装模作样要让人将林芊芊推入坑中之际——

  ”住手!”

  一声冰冷彻骨、却因虚弱而略带沙哑的断喝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一个面色依旧苍白、身形甚至有些摇晃的白衣公子,在一个瘦小少年的搀扶下,一步步走来。他衣着普通,甚至染着血污,但那双桃花眼中迸射出的寒芒,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竟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林芊芊猛地抬头,泪水瞬间涌得更凶。是他!他竟然……没事了?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巨大的惊喜和委屈同时冲上心头,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云羲的目光越过众人,死死锁住林芊芊,看到她狼狈的模样,眼中的冰寒瞬间化为滔天怒焰,但当他看向她眼睛时,那怒焰深处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找到失物般的安心。

  他推开小满的搀扶,虽然脚步虚浮,却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坚定,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向林芊芊。

  王富贵反应过来,怒道:“是你?!是你毁了狐仙庙!你还敢来!正好,一并给我儿陪葬!”说着就要让家丁上前。

  云羲甚至没看他一眼,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一个字,竟带着千钧之力,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丁一时被他的气势所慑,不敢上前。

  他走到林芊芊面前,抬手,动作有些僵硬却无比轻柔地替她拿掉口中的布团,又去解她手腕的绳索。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抿了抿唇,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却只化成一句带着他惯有风格的、别扭的埋怨:“……才一会儿没看住你,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真是……麻烦。”

  林芊芊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所有的恐惧、委屈、绝望,都在他这句话里找到了宣泄口。她想骂他,想打他,最终却只是带着哭腔,哽咽地回敬了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工钱……工钱得加倍……”

  云羲解绳子的手一顿,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他不再说话,只是更专注地去解那死结。

  周围的人群,王富贵的叫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