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老当益壮-《黄泉守夜人》

  石板路下的机关会率先响应,起初是地下传来“咔哒咔哒”的轻响,细碎得像无数只甲虫在黑暗里刨土,顺着路面的缝隙往上钻;转瞬之间,“嘭”的闷响连成一片——半尺高的三角铁刺从石缝里猛地弹起,尖端闪着防锈漆的冷光,根根排列得密不透风,将原本蜿蜒的路径切成数段死局。最窄的缝隙不过指节宽,连孩童的脚尖都塞不进去,想跨过去?铁刺的角度刁钻得很,稍不留神就会被划开皮肉。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看似随意的树丛后,会“哗啦”一声炸开枝叶,荷枪实弹的护卫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涌出来。他们的迷彩服染着与树影、青苔相近的墨绿与灰褐,连帽檐都别着枯枝伪装,只有靴底的钢钉踩碎枯叶时,发出“咔嚓”的脆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而枪口的冷光比竹叶上的晨露更寒,黑洞洞的口径正对着每个可能逃窜的方向——往东是望月亭的死角,往西是竹林的迷障,往南是水岸的绝境,往北是岗亭的封锁,连仰头看天的空隙都被交叉的枪口织成了网。

  风在这时会突然停住,树叶不再作响,只有铁刺颤巍巍的轻响和护卫们均匀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腥气与草木的涩味,像一张无形的巨手,正缓缓收紧。

  到那时,东头的青龙位会升起电网,西头的白虎位会落下闸门,南侧朱雀位的水面会漂起带刺的浮球,北侧玄武位的密林会启动声波屏障——四象生威,九宫锁阵,整个区域会变成座密不透风的铁笼。哪怕是飞鸟想从头顶掠过,都会被岗亭顶端的红外感应击落,真是连只蚊子都别想钻出这方寸之地。

  眼皮底下,瞳孔亮了亮,嘴角在头发遮掩下勾起抹极淡的弧度。这雁落岛,果然藏着大玄机。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呼吸,继续维持着昏迷的姿态,只有那掐算的指尖,还在裤缝里轻轻打着节拍,像在拆解一局精妙的棋。

  思索间,越野车沿着蜿蜒的石板路又行驶了约莫两分钟,轮胎碾过最后一片落在路面的梧桐叶,稳稳停在湖边一栋别墅前。这栋洋房的青灰色陶瓦上爬着几丛爬山虎,绿藤顺着排水管蜿蜒而上,在墙面上织出片不规则的绿网,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树荫恰好遮住半扇朱漆大门。

  车门“咔哒”一声弹开,长毛率先跳下车,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刚直起身,目光就落在别墅前的菜畦边——那里站着位老者,头戴顶褪色的草编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的的确良老军装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别着枚小小的五角星徽章;脚上是双半旧的黄胶鞋,鞋帮沾着新鲜的泥土,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看那佝偻的身形和鬓角露出的白发,约莫有七八十岁的年纪,正弯腰用锄头松着菜畦里的土,动作却稳当得很。

  “爷爷,您又去您那宝贝一亩三分地忙活了?”长毛快步迎上去,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笑意,说话时还不忘帮老者扶了扶快要滑掉的草帽。

  话还没落地,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沈嫚拎着裙摆下了车。她刚整理好歪到胳膊肘的吊带,看见老者便立刻换上副亲昵的神情,声音也软了几分:“爷爷。”说话时,眼角的亮片随着低头的动作闪了闪,倒比在车里时收敛了不少戾气。

  老者直起身,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草帽被这动作带得向上掀了掀,露出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他没接长毛的话茬,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声音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臭小子!别给我打哈哈。”他把锄头往泥地里一戳,木柄“笃”地插进土中,“你们俩去请的客人呢?”

  长毛脸上的笑顿时僵住,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后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朝沈嫚飞快地吐了吐舌头,嘴角扯出点尴尬的弧度,支支吾吾道:“爷爷,这……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了起来。”说话时,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扯扯衣角,额前那撮呆毛耷拉着,哪还有半分在哨卡前的嚣张。

  沈嫚在一旁没作声,只是悄悄往长毛身后退了半步,眼尾的余光扫过后车窗,像是在估量着什么。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把长毛那点没说完的话搅得支离破碎。

  话还没说完,老者脸上的慈祥瞬间褪去,眉头拧成个疙瘩,温怒之色像泼翻的墨汁般迅速晕开。他那只刚才还握着锄头的手猛地一扬,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已随手抄起脚边倚着的铁锹——木柄被常年的汗水浸得发黑发亮,末端还缠着圈防滑的布条,铁头闪着冷光,显然是用了大半辈子的家什。二话不说,他手腕一翻,铁锹便带着风声朝着长毛劈了过去。

  淬不及防的长毛还张着嘴,刚要吐出“情况真的特殊”几个字,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颤——铁锹柄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抽在他屁股上。那力道看着猛,实则留了分寸,疼得钻心却不伤筋骨。“臭小子!”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火气,手上却没停,“叫你办点事都办得七零八落,还能指望你干啥?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懒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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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长毛疼得龇牙咧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蹿出去,这才反应过来要躲。他绕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转圈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嚷嚷,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透着点耍赖:“爷爷您听我解释啊!这事真不怪我!别一出错就上家法,就算是犯了死罪,也得有个死刑复核程序不是?您这叫程序违法!”

  可任凭长毛左闪右躲、蹦跳腾挪,一会儿像猴子似的蹿上石阶,一会儿又猫着腰往冬青丛里钻,老者那一连串的抽打却总能像长了眼睛似的,“啪”“啪”几声脆响,精准落在他屁股上。

  老者看似脚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拖着腿在挪,可移动时却藏着惊人的章法:踏出去的步子又稳又沉,脚跟先“笃”地一声砸在青石板上,震得石缝里的青苔都颤了颤,随即脚尖微微外撇,呈个极小的角度,像在地上扎了根般纹丝不动;转身时更见功夫,腰身一拧,上半身如同碾盘转动般灵活,下盘却钉在原地,不过半秒便能转个方向,总能抢在长毛变向之前堵住去路——长毛刚要往东边的月亮门跑,老者已横跨半步挡在门楣下;他改道往西边的竹林钻,老者脚尖轻点,早绕到竹影里等着了。

  这般年纪,背都有些佝偻了,脖颈处的皱纹能夹得住蚊子,身手竟还如此矫健,绝非寻常农家老汉。细看那步法:落脚时脚尖外撇呈“八”字,稳稳扣住地面,仿佛与石板连在了一起;收腿时膝盖内扣,如剪刀般利落,带动身体滑出寸许,悄无声息却角度刁钻。每一步都踩在方圆寸许的地方,却能在瞬息间转换方位,前一秒还在槐树左,后一秒已到树干右,脚下带起的风都透着股凝练的劲,分明带着形意八卦掌“踏雪无痕”的影子。

  他就像张会移动的网,无论长毛往哪钻,那网眼都能跟着收紧——往前跑,后背准挨一下;往后退,膝盖就被扫到;想往斜里蹿,总被老者伸腿拦住。短短十几秒,长毛被圈在老槐树周围打转,连三尺外的菜畦都没跑过去,退路被封得密不透风,急得直跺脚:“爷爷!您这哪是打人,是给我演《水浒传》呢!”

  铁锹柄抽在厚实的牛仔裤上,发出“啪啪”的闷响,混着长毛的哀嚎、老者的斥骂,还有槐树叶子被震得“簌簌”落下来的轻响,在湖边荡开一片热闹。沈嫚站在一旁,手捂着嘴,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荷叶,显然是憋不住笑,却又不敢真笑出声,只能偷偷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碎叶。唯有湖面上那只白鹭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别墅的青瓦,留下一串“哗啦啦”的声响,搅碎了满院的宁静。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路人,透过车窗缝隙把老者的步法、长毛的狼狈看得一清二楚。心知再装昏迷便是班门弄斧,反倒显得做作。刹那间,他屈起的膝盖猛地一顶车门锁,“哐当”一声脆响,车门向外弹开的同时,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鞋底碾过带水汽的青石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恰好迎上老者挥起的铁锹——那木柄带着他手腕翻转的力道,正“呼”地劈向半空,铁头的冷光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路人手腕一翻,五指如铁钳般精准扣住距铁头三寸的木柄,发力时指节“咔”地泛白,将那股劈砍的力道硬生生卸在掌心。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如同电光石火:推车门、窜身、接铁锹,不过是常人低头喝口水的功夫,已稳稳接下这一击,连衣摆都没被风掀起半分。

  老者握着铁锹的手猛地顿住,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先是瞪大了眼,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色,显然没料到这半路杀出的“客人”竟有如此身手。待看清路人这张陌生面孔——一身被揉皱的衬衫,袖口还沾着点车座的皮革味,他眼珠几不可察地转了半圈,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方才还带着愠怒的脸色陡然一沉,嘴角抿成条直线,显然存了十足的试探之心。

  “哼。”他喉间发出声闷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的闷雷,带着股压不住的戾气从齿缝间挤出来。握着铁锹的手骤然加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抠进木柄的凹槽里——那木柄是用老枣木做的,被常年的汗水浸得油亮,表层包浆厚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此刻却在他掌心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骨头被攥得快要错位,连边缘处因常年磨损而翘起的木刺,都深深嵌进了他的掌心肉里。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化掌为拳,手腕猛地一翻,五根手指瞬间绷成铁钩,指节处的皮肤被拉得紧紧的,泛出青白色,连手背暴起的青筋都像要挣破皮肤。指尖带着凌厉的风势,快如流星般攻向路人周身暴露的十八处穴位:先是屈起食指第二关节,指骨凸起如小锤,带着破空的“嗖”声叩向肩头的肩井穴,那力道仿佛能直接敲碎骨头;指风刚到,手腕已像装了轴承般顺势翻转,食中二指并拢如剑,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直取臂弯的曲池穴,指尖几乎要擦过路人的衣袖,带出的劲风扫得对方汗毛直竖;紧接着手肘猛地一曲,整条胳膊像根被绷紧的铁鞭,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抵着掌心,带着千钧沉劲撞向胸前的膻中穴,拳风掀起路人衣襟,连空气都被砸得发出“嘭”的闷响……

  每一招都又快又准,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变换,只能看见他的手臂在身前划出一道道残影,指腹擦过空气时甚至带着“咻咻”的锐响,像暗器破空般尖锐。拳头、指尖、关节轮番上阵,时而如猛虎扑食般刚猛,时而如灵蛇吐信般刁钻,招招都奔着要害而去,那股狠戾劲儿,仿佛要把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全通过这拳脚倾泻在对方身上。

  脚下更是不含糊,他踏出生意八卦掌的“趟泥步”,步随身转,身随掌变:左脚尖外撇如钩,右脚跟碾地似碾,转瞬便绕着路人踏出个半圆弧,鞋底与石板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不过三两步,已在路人周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前有铁锹锁喉,后有掌风袭背,左右两侧被他的步法封得严严实实,连腾挪闪避的半寸空隙都没留下,仿佛只要路人稍一松动,便会被这股刚柔相济的力道震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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