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杀人梆子-《乞族》

  夜半梆声!

  残破的丐帮驻地,三更天的梆子响得格外瘆人。

  老狗佝偻着背,蹲在丐帮驻地的墙角,手里攥着两截森白的腿骨——那是华子和六子死后留下的。

  骨头被磨得发亮,一头粗一头细,断口处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月光照在骨头上,泛着惨白的光。

  "梆!梆!梆!"

  老狗用骨头相互敲击着,声音又闷又沉,在寂静的夜里像丧钟一样回荡。他浑浊的老眼里泛着血丝,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咽,活像只受伤的老狼在低嚎。

  "华子......六子......"他念叨着,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骨头上的裂痕。那裂痕里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指腹擦过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凹凸。

  他突然发了狠,抄起腿骨重重砸了一下。"梆!"这一声比先前都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老狗喘着粗气,拖着那条瘸腿在驻地附近转悠,一边走一边敲,嘴里念念有词:

  "狗日的妖族......狗日的青丘白......老子没实力,弄不死你们,也得让你们睡不安生!"

  梆子声惊醒了几个睡在草堆里的丐帮弟子。有人迷迷糊糊地探出头,看见是老狗,又缩了回去。

  大家都知道,自从华子和六子死在黄风手里,这老头就魔怔了。

  老狗敲得更起劲了。

  他想起华子临死前还攥着那菊花轮,六子的飞刃甲碎了一地。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打转,不知不觉用上了术法之力,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梆!梆!梆!"每一声都像是砸在仇人脑门上。

  ——"咔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脆响。

  老狗一愣,眯着昏花的老眼望去。

  只见窑洞里那尊斑驳的城隍雕塑,竟然裂开了一道缝!裂缝从神像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像道丑陋的伤疤。

  "嗯?"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腿骨,又抬头瞅瞅雕塑,满脸不可置信。

  歪打正着!

  "老狗!你干啥呢?"

  虎哥和豹哥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虎哥嘴里叼着半截蜜枣核,腮帮子还在一鼓一鼓地嚼着;豹哥手里转着那把心爱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老狗没答话,只是指了指城隍雕塑。

  虎哥凑过去摸了摸裂缝,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嘿!老狗,你这梆子敲得够劲儿啊,连城隍爷都让你震裂了!"

  豹哥一拍大腿,短刀差点脱手:"有门儿!老狗,你这梆子要是敲在黄王雕塑上......"

  "放屁!"老狗啐了一口,"城隍雕塑年久失修,裂了不稀奇。黄王雕塑可是妖王之物,哪那么容易......"

  "试试呗!"虎哥一把抢过老狗手里的腿骨,学着他的样子"梆梆"敲了两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豹哥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咱们可以多叫些弟兄,都拿着骨头梆子敲。乱糟糟的,谁知道是谁干的?"

  老狗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腿骨,华子临死前把菊花轮碎片塞给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会儿华子满嘴是血,还笑着说:"老狗......替我把这局......"

  "行!"老狗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干他娘的!"

  ……

  醉仙居外的梆子阵!

  次日天刚蒙蒙亮,醉仙居附近的巷子里就挤满了人。

  二百多个丐帮弟子,人手一根骨头梆子。

  有的是不知道从哪个乱葬岗刨来的腿骨,有的是啃剩的牛腿骨,甚至还有用老鼠头骨串成的——虎哥非说这玩意儿敲起来带"阴气",能克妖族的护体罡气。

  "梆!梆!梆!"

  乱七八糟的敲击声顿时响成一片。有人故意扯着嗓子吆喝:

  "磨剪子嘞——戗菜刀——梆!"

  "冰糖葫芦——梆!"

  "收破烂儿——梆!"

  醉仙居二楼窗户"砰"地推开,一个黄皮子妖圣探出头大骂:"一群叫花子,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没人理他。

  虎哥躲在人群里,敲得最起劲。他手里的牛腿骨足有小儿胳膊粗,每敲一下都震得地面微颤。

  豹哥更绝,不知从哪找来两个骷髅头,像敲锣似的对撞,发出"咚咚"的闷响。

  老狗蹲在墙角,眯着眼紧盯醉仙居二楼那尊黄王雕塑。

  这尊妖王像通体漆黑,两只血红的宝石眼睛在晨光中泛着邪气。他悄悄将术法之力灌注到腿骨中,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开蒙九级的全部功力。

  "梆!梆!梆!"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杂。巷子里的野狗被惊得狂吠,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有个小乞丐敲得太投入,手里的羊腿骨"啪"地断成两截。

  青丘白和黄风,身为黄白二使,看到一群乞丐,倒也不好光明正大的下手。

  ……

  第三天正午,意外发生了。

  起初只是"咔"的一声轻响,像是冬天河面的冰裂开的声音。

  一个正在啃烧饼的乞丐突然瞪大眼睛,烧饼渣从嘴里掉出来:"裂、裂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黄王雕塑的右爪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缝!

  "我滴个乖乖......"虎哥的蜜枣核掉在地上,"真裂了?!"

  豹哥兴奋地直搓手,短刀在腰间晃来晃去:"老狗!你这梆子神了!"

  老狗自己也懵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腿骨,华子和六子的面容在眼前交错。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两个老兄弟在朝他笑。

  就在这时,醉仙居大门"轰"地洞开。两名黄皮子妖圣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腰间骨铃叮当作响:"谁在捣乱?!"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老狗却突然红了眼,他想起六子被黄风撕碎飞刃甲的画面,想起华子菊花轮散落一地的声音。

  "老子跟你们拼了!"他暴喝一声,全身术法之力疯狂涌入腿骨,抡圆了胳膊狠狠一敲——

  "梆!!!"

  这一声宛如惊雷炸响。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两名妖圣刚要结印,突然身形一僵。

  "噗!噗!"

  两颗脑袋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在黄王雕塑上,顺着那道裂缝缓缓流下。

  连老狗都不知道,梆子震碎城隍雕塑,震裂黄王雕塑,震开妖圣脑袋,都是术法之力敲击引起的共振在作祟!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乞丐们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有个小乞丐手里的梆子"当啷"掉在地上。

  "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炸了锅。骨头梆子扔了一地,二十多个乞丐像受惊的耗子般四散奔逃。

  虎哥拽起还在发愣的老狗,豹哥顺手捞起两根最粗的腿骨,三人转眼就消失在巷尾。

  醉仙居二楼,青丘白的月白长袍无风自动。他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窗棂。

  "黄王雕塑裂了,挂万魂幡。"声音冷得像冰。

  黄风捂着断掉的獠牙:"白兄,现在就挂?那岂不是......"

  "挂!"青丘白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阴风,"我要让这群叫花子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漆黑的幡旗缓缓升起,无数冤魂的哭嚎顿时笼罩了整条街道。那些没来得及捡走的骨头梆子在地上微微颤动,像是也在恐惧着万魂幡的威压。

  远处巷口,老狗回头望了一眼。他摸了摸怀里的腿骨,轻声说:"华子,六子,咱们这仇......才刚开始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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